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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驛站的歲月
作者:許均銓  发布日期:2010-06-10 02:00:00  浏览次数: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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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獲第八屆澳門文學獎散文組別優秀獎

驛站,一個古老的名詞,一個現代人少用的名詞,一個已進入歷史的名詞,一個曾經因為讀了俄羅斯詩人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普希金的短篇小說《驛站長》後,“驛站”二字,如烙印般地留在我腦海中。

沒想到“驛站”驟然出現在本埠熱鬧的市區,而成了一個店的招牌,好奇心驅使我,去參觀了這個古色古香而又另類的“驛站”,也因為這個“驛站”勾起我對另一個驛站的回憶。

人生如果是一部行駛的驛馬車,定居下來的地點可以看著是人生的一個驛站。再起程到人生的下一個驛站,有時是數月,數年,十數年,甚至更長。十二歲那年,我不由自主地駛往人生的第一個驛站,高原的一個華僑農場。

從這個華僑農場向東面看,有林木稀疏的大山擋住視線,看不到十公里以外的地方;往南面望,數公里外是一座樹木較茂盛的大山,山上有溪水,下大雨時,偶爾會發大洪水;轉向西面,數公里外也是一座樹木稀少的大山;北面呢,十公里外還是大山。這是建在大山中間的華僑農場。

在大山中間有較大的空地,幾十平方公里至百餘平方公里不等的平地,當地人稱為壩子。如果盆地是因為四面環山,壩子就是微縮的小盆地。從這個華僑農場到北面的縣城,約有二十五公里,來往的汽車極少,當時主要交通工具是馬車,華僑農場也是公路的盡頭了。

在壩子一個空曠的山坡上,有二十多頭水牛在覓食吃草,一個二十餘歲的男子,右手拿一支牧牛鞭子,左手拿著一本書,一邊放牛一邊看書,這牧牛的男子就是我。

這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的一幅牧牛圖,如果不看服飾,也可以說,這幅牧牛圖是一百年前的,五百年前的,甚至是一千年前的,牧牛的方式就是這樣。牧牛只我是生活中的其中一頁。

對漂流的人來說,生活是一個謎,謎底有時要猜幾年,十數年,甚至更長時間。對華僑農場的不少歸國華僑來說,這是他們人生的第一個驛站。何時起程到下一個驛站?沒有答案。

可謎底也不是一成不變,因為有不可捉摸因素,還有加變化多端的成份。十二歲是我人生的分水嶺,這之前我是華僑,之後是歸國華僑,歸國華僑的歲月就在這大山中的華僑農場——人生中的第一個驛站渡過。

在驛站的歲月中,我上過東面的山頂多次,牧牛為多。其中一次是傍晚登山,到一個臨時的天文站看金星、火星、木星、土星等,在高原山頂上觀察天象更清晰。

也常到南面的大山上砍柴,記得一個初春的早晨,我到了山邊的一個小村,剛好站在一座小石拱橋上,此時太陽剛升起,山間的晨霧,因陽光的出現開始蒸發,如夢如幻。石拱橋下溪水淙淙,溪水兩旁是數十珠桃樹,桃花掛滿枝頭,我在石拱橋上足足站了五分鐘,我被這古典的美迷住了。

桃花源?當然不是,桃花源是在書中,在詩詞中的世界,世上沒有桃花源。這只是一個種植了不少桃樹的小山村。村民們是否欣賞桃花美景,沒了解過,他們喜歡桃子是可以肯定,桃子可以拿到集市出售,可以換回食鹽、紅糖、布料等等日常生活用品。

其實這桃花美景屬於畫家、詩人、作家、攝影師的,可惜他們沒到走這窮鄉僻壤。我,一個上山砍柴的農業工人,此時此刻,附庸風雅,孤獨欣賞桃花美景。之後沒留下任何圖片、任何詩篇、任何散文,這美景,卻永存在我腦海中。

西面的山頂我也多次上去,數次站在山頂眺望,山巒層層疊疊,像海中的波浪。有一年秋天夜晚,西山上出現大面積的山火,火光映紅了西面的天空。上級派到華僑農場的工作隊領導,說:有可能是階級敵人放火,要保護國家財產,帶頭上山滅火,數百人手拿電筒,如同一支部隊,夜晚上西山。

上到山上時,不少火苗已經自然熄滅,農場工人們還是英勇地撲滅了多片還在燃燒的山火,那年代保護國家財產的英雄,是人們的偶像。整個滅火過程,跌倒受傷的工人有數十人之多,山火已全撲滅,有走的慢的農業工人還在山腳,我上到山上參加了這次撲火。山上的居民從沒見過這麼多人一起上山,而且還是夜晚。後來我才知道,山火是山裡人點的,火燒過的山,第二年山上會長出茂盛的茅草,山裡人的茅屋頂就是靠這茅草。

北面的山樹木稀少,因為遠,沒有同伴願意跟我一起去攀登,我沒過北面山頂,是在這個人生驛站中的遺憾之一,當時是這麼想的。

十多年枯燥的農業工人生活,收入有限,樂趣不多。在一次與當地人上大山的深處,見到深山的居民,他們互相見面時,抱拳作揖,我也有樣學樣,當時感到自己進入到古代的另一時空,這是驛站最偏遠的角落,驛站中的另一個驛站。

山裡人沒到過縣城,不少人甚至沒到過附近的小鎮,他們對我這個從外國回來的華僑感到新鮮,我告訴他們:壩子有一個華僑農場,住著好幾個國家回來的千多名歸國華僑,他們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你不到兩歲時,老爸常抱著你,摘我家院子裡盛開的桃花,之後摘成熟的桃子。你兩歲那年,我們就離開了那個華僑農場。”有一次我和女兒在鴨涌河公園散步,見到數株盛開的桃花,勾起我對已逝歲月的回憶。

我家院子裡種的那棵桃樹,原來長在路邊草叢中,我當時的想法是:桃樹是可以成材的,可以開花,結果,而野草是永遠不會成材。因為周圍的野草長得太快,土壤的養料給野草搶走了,桃樹又瘦又小。成材需要環境啊!於是我將桃樹移植到院子中,數年後開過花,結果。也因這桃花,山邊村子的桃林,我發表過小小說《桃癡》。

上一個或前一個驛站的經歷、經驗、生活,是這一個或下一個驛站的延續。因為對書籍的喜愛,在牧牛時閱讀,下班時閱讀,凡有空閑時間,就閱讀各類能借到的書籍。書籍在當時是奢侈品,尤其是在文化大革命中,社會上的書都燒毀七七八八,找一本書不易,找一本名著更是一件困難的事。

閱讀是享受,也是當時打發無聊的最佳方式,閱讀,是我當時獲取知識的途徑之一。我有少量的藏書,數月或數年就重讀一遍,因為書少,也因此重讀印象深刻。俄羅斯詩人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普希金的短篇小說《驛站長》,先後讀過十數遍。

我人生的第一個驛站,簡單、枯燥、單一,我在這驛站中失去太多的學習機會,我思索人生的目標、方向,人生的意義。也因為單一,為創寫積累了相當的素材。

我在這個驛站,總結上一個驛站的生活,當時是那麼的枯燥、無奈,現在回想,有另一種意境。也因鬧區的這塊“驛站”招牌,我寫出《驛站的歲月》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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