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候躲藏在屏风后。

但见那小曾鬼鬼祟祟的跟着溜进来。

反倒笑了。

返聘大半个月以来，邱候没一天闲着。

尽管他只花了几天功夫，就弄清楚了帐本，弄明白了症结，可为了切实保证自己的判断正确，还得装聋作哑，装做在浩瀚数字和人际关系中，苦苦摸索搜寻。

在官场和职场混了大半辈子的他知道。

在另一间办公室里的小曾。

一定忧心如焚。

绞尽脑汁。

本来，对不择手段，嚣张之极的小曾，充满了鄙视和轻蔑的邱候，也给予了一定的理解。想想人家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一上来就不顾一切的下五爪，不过是社会上当下急功近利现像的具体表现而己。

这个大转型的物质时代。

物价通胀。

房价高涨

充满了不可捉摸的可变因素。

年轻人没有老一代的时间储蓄和承受经历和稳定的养老金来源，其心惶惶，其情慌慌，其生漫漫，某些人因此而铤而走险，妄想快速致富。

保障自我生活生存和收理等方面的安全。

令人同情却不敢苟同。

大抵也就是那次和儿子媳妇看电视时，从他们的谈吐和认识中，年轻一代人的价值观。

这就像自己一向奉行的“集体主义”一样，是一种上不得书，登不了大雅之堂，却每天都在运行和习惯的从众心态。

所以。

借一肩挑的手。

逼使他吐出掠夺的小金库巨资。

也就算了。反正自己也是返聘，眼不见，心不烦。

虽然合同上白纸黑字的写着，“返聘时间，自××年××月×日起，至××年××月×日止，共二年。因故提前解聘或退出，违约方要给予当事人月工资奖金和提成等，各项金额总额的×倍违约金，”云云。

可邱候并没把它当回事儿。

自己在国企混了一辈子。

个中的酸辣苦甜猫腻。

实在是太清楚，清楚得都不屑一提。

简言之，如果双方都失去了真诚，消失了兴趣，这一纸合同除了能上法庭，大家恨天骂地，刀兵相见，还有屁用？

再则。

对方是拥有上万人马，各负其责，有专人陪你耗熬的国企，你熬得起吗？

即便像某某特殊劳资纠纷案那样，为争一口气，或叫为争取自己的正当权利，还自身清白，横下一条心与庞然大物泣血对垒干耗。

到最后侥幸赢了官司。

却输了身心。

实在不值得！

邱候真是这样思忖着。

除了为着自身利益，给一肩挑想出了高息借款的馊主意之外，实际上对始作俑者的小曾，并没什么实际性的逼迫动作。

是的。

站在自己的年龄段。

按照自己的思维逻辑。

邱候认为自己做得煞费苦心，仁至义尽。

所谓的穷寇勿追，网开一面，也不过如此。如果小曾还不算太愚蠢，还懂得换算法的话，他一定懂得以空间换时间，从长计较和堤内损失堤外补的真正内涵。

可是。

他错了！

随时过来嘘寒问暖，要求帮忙的小曾。

却越来越急燥和咄咄逼人，这让邱候感到了一种危险。

这几天之所以同意他到各路队走走，看看，实则是自己一种下意识的防患于未然。从这仅仅一年多的时间来看，邱候判断小曾和各路队头儿之间，还没有形成一条真正的利益链。

也许双方还在试探之中。

也许根本就是盲人摸象。

拉着一肩挑的大旗。

作自己挟令天下的虎皮。小曾到各路队钻钻，也不过打打沿边窜而己。

在当今国家重拳反腐反贪的巨大打击下，没经过生死之交考验的利益双方，决不可能轻易就相信对方，联手作案的。

这是官场和职场上的基本准则。

所以。

邱候根本就不担心，各路队会听小曾的。

不过。

这家伙一定会在各路队耸人听闻的游说，掀风鼓浪，给自己的工作增加难度，这倒是要引起自己足够的警惕和防备。

本来从×路队出来后，邱候就想趁热打铁。

一回到局办公室。

就给各路队头儿打电话催上缴款。

以配合与十七路队队长搭成的默契。

没想到无意中给小陶姑娘，领到这儿来了。更没想到，小曾居然偷偷跟在二人身后，他想干什么？偷窥还是监听？

或者是学学春钱亲家。

在背后给自己狠狠来上一刀？

邱候注视着朝里走的小曾。

脑子紧张的活动着。

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不该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和小陶姑娘的关系呀，难道真是巧合？对了，最大的可能是，后天就是25号发薪日，一肩挑己开口找他“借款”。

按照邱候事先设想的那样。

被逼上绝路的一肩挑。

也只能找他。

谁让他是自己的心腹亲信来着？

许诺了高利息，你就去办，自己垫拿或找朋友筹借，那是你的事，反正二天内得拿出40万块，否则，哼哼。

当然。

迫于一肩挑的权势和自己主处以来的“无作为”。

小曾也一定会忍痛拿出暗地吞噬的40万大洋交差。

以他的智力，倒不可能马上会猜到自己身上，可是，他一定会迁怒于自己。

如此，他跟踪在身后，是不是想？想到这儿，邱候有些紧张。自己虽然身体素质还好，毕竟六十有一，要对付一个三十岁左右，身强力壮的年轻人，风险太大。

因此。

只能智取。

不可硬来。

同时想到，自己必须马上行动，回去就向一肩挑提出，把春钱返聘回来，立即到岗……

小曾鬼鬼祟祟的走过了大餐厅，朝后面休息室外的花园摸去。透过屏风的空隙，邱候瞧见在鸟语花香中，缓步而行的小陶姑娘背影。

他掏出了手机。

“他在你身后。”

“我知道。

现在怎么办？”

“你进女厕，稍安勿躁，等我的短消息。”“好的，你也要注意一些，要不要报警？”“真是个傻孩子，报什么警？抢劫还是杀人？稍安勿躁。”“明白了！”

收了手机。

邱候抬头，转身。

正好碰上一双湛蓝的眼睛。

蓝眼睛笑笑。

“老干部，需要我帮忙吗？”声音有些别扭，含混，像舌尖下包着一粒水果糖，邱候定睛瞧瞧，啊哈，原来是个老外保安。

约翰·迈克饭庄。

是集餐饮娱乐休闲一体的大型饭庄。

因此。

常有保安巡逻。

别具一格的是，三种经营体的工作人员制服左胸上，都别着一块墨绿色圆牌，上面凹凸着一根夸张上撅的虚线烫金大姆指。

指头下是中英文的广告语。

约翰·迈克，棒极啦！

据说这是美国约翰老板的亲自设计。

虽然有点搞笑，可回头率还挺高。

外国保安身材高大，邱候站起来也正好看见那根撅着的大姆指，刚好对着自己眼睛：0K！：约翰·迈克，棒极啦！

看着眼前这个似有难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