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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你从哪里来?(三十)走马街--枣红马
作者:尹怡红  发布日期:2017-06-21 19:15:04  浏览次数: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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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G_1579.jpg照片上的小姑娘是上一章写的我那位表孃严琼琳(她今年八十整了),将手搭在她肩膀上的那位是我大表嬢严蕴霞;站在我大表嬢旁边的是我二舅爷爷严德成;穿长衫戴眼镜的是我外公李瑞锋;戴帽子的是我表舅舅严智陶;坐着那一位是我大舅爷爷严德培;后立者是我外婆他们那辈的表弟、家母辈称他八表叔,家住雅安、常来成都经商。(不知另一个小男孩是谁)    
   家母李茂华、五舅舅李荣敷、还有从三台县接回家的四姨妈李少华在外婆度过童年的地方延续他们的童年。庭间的石子、杂草、小花……没有一样不好玩,抓子儿、斗官司草、穿珠儿虫……无忧无虑的孩提时代,每天观察蚂蚁也感觉妙趣横生。

当时租赁舅爷爷家的房子是一排三进三开的厢房,中间做外公外婆的主卧,里面给三个孩子住,外面做外公的书房兼客房(外公好交际,一贯崇尚养食客三千的孟尝君,稍有宽裕就要效仿,所以,即便在最拮据的时候,也隔三差五就会有与他清谈投缘的朋友食宿几日)。外婆既有为妻的贤惠,又有为伴的度量(一如父母给她取的名字惠君),外婆待客如同家人,对外公绝少抱怨。

偶尔抽得出一点空,外婆还记着给孩子们做玩具。那时候虽然市面上已经出现赛璐珞洋玩具,但只有"糟蹋钱的败家子"才会赶那些时髦,给孩子买那些玩具"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人家的作为",据说我祖爷爷李静修曾经用掷地有声的语调打过"预防针"的,所说的话大致和引号里的那些话差不多。我外婆所能做的就是用碎布头、旧棉花缝制布娃娃、布粽子,用硬纸板、洋火匣子粘"四斗橱"、"写字台" …… 

记得我小时候外婆依然习惯给我做玩具,拿棉线卷的木芯子做的"小推车",纸芯子用大头针连在一起做"晃头蛇",还有布老虎、窑泥炉子、铜钱鹅羽管鸡毛毽儿……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她把故事里的人物剪成灯影剪纸,一套套用旧书夹住,睡觉前讲哪个故事就取哪套剪纸,用台灯映在蚊帐上边讲边"演",甚至还唱。伴我进入梦乡的总是那些故事人物,诸如给母亲送米的安安、刻木奉双亲的丁兰、小青相伴的白娘子、为崔莺莺又退兵又赶考的张生……偶尔我白天睡多了"眼睛长",直到外婆困着了,我还在催促她继续讲,迷迷糊糊间她会被我催得无意识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来,惹得我开怀大笑,又把她老人家吵得彻底清醒……当时只带我一个都那么淘神,以前那么多娃娃,该有多少麻烦、多少劳碌、多少困倦…… 

皮鞋作坊开在走马街,雇工人做皮鞋、并用下脚料熬皮胶,两个项目齐头并进。(我以为作坊是在文殊院巷租的一院房子,幸得四姨妈更正:皮坊开在走马街)。随着生意蒸蒸日上,外公外婆不得不从文殊院巷搬到走马街那边去照应。几条街之隔也并不影响外婆常回娘家。外婆熟门熟路,像少时帮助自己的父亲一样帮助自己的夫君。外公在外面忙碌时,外婆把我小孃李书华背在背上,照样可以接待应对顾客。生意做得风车斗转。    

一次,外公外婆合计把库房存余的皮鞋运到重庆去买,以盘活积压资金"扩大再生产"。看官不用担心当年的悲剧会在这次重演,恰恰相反,外公出门后,外婆独当一面,操持家务、照管作坊,轻重缓急、井然有序。经管皮坊本来就是外婆少女时代的梦想,这难逢难遇的机会让她圆了那个旧梦。

外公在重庆卖买十分顺利。重庆比成都赶潮流,皮鞋更有市场,不几天已经全部脱手。先打发了车夫,再命跟去的徒弟及时返回。外公独自袖着卖皮鞋得来的钱,慢慢看、慢慢逛、慢慢取道回家。

一天清早逛到一个卖马的市场,有匹纯色枣红马牢牢地吸引住我外公。那马骏傲矫健活脱脱"赤兔"转世,外公上前去看牙口、问年龄,越发喜爱,竟买了下来。配好鞍子骑上去,马却不听招呼,折腾到正午都死活不肯迈步。幸而人群中走出一位主动出手帮忙的,捋抹吆喝一阵,果然灵验,聊起马来那人也一套是一套的,外公就雇下他给自己做马夫。就这样,那马夫为外公挽着马头,一路跟回成都。外公本来就是个不肯屈就凑合的旅人,再带着马夫和马,一路下馆住店,花得一个铜子儿不剩。

话说徒弟到家捎话报平安,外婆早已晒被拍毯、掸椅擦窗候着外公回来,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外公骑着一匹骏马回来,还跟回来一个马夫。损失一趟卖买也就算了,带回来个没用的"张口货",从此还多了一项马料的开销和马夫工钱、饮食的开销。在城里养马根本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每天黄昏必须去郊外遛马。要说众人对这件事摇头也不尽然,我表舅舅严智陶就是外公此举坚定的拥护者,当然也是唯一的拥护者,几乎每天放学完课都要过来跟着姑丈去遛马放马骑马。    

后来因发现那马夫抽鸦片、不宁人,就把他解雇了。枣红马卖给了一个好马的玩友。再后来才发现马夫住过的后院单间隔壁存放的银制铜制的蜡台香鼎、杯盘碗盏,每年年终祭祀才想得起来用的东西,早被洗劫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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