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辛然说，“懂得钱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其实，人生一辈子，最高的境界就是活得和别人不一样。富人能活出不一样的人生，穷人也能。可两者的路数不一样。花钱就好像做菜时放盐一样，最重要是恰到好处。盐少了，菜就会淡而无味，盐多了，苦咸难咽。能把钱花好的富豪就能过上幸福、健康的晚年。因为恰到好处的用钱对于所有的人都有利。活在周围人的爱中，一定比活在周围人的恨中更舒服些。谁也不能把财富带进坟墓，但是，财富却能够把任何人带进坟墓。钱越多就越难花。钱越多，责任就越大，历史对你的要求也越高。比如范蠡有了钱可以三聚三散。比如吕不韦花钱买国。如果有钱没有花好，人家笑你无能。而没钱人就没有这个负担。这就是怎样理解满足感和成就感。泰门就是在资助的时候不分君子和小人，结果，小人嘲弄他，君子认为他不可靠。”

在二十一世纪，这都是套话，不过，到了三世纪，这些话还是有点价值。

陆机说，“这就是《大学》中说的：‘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以义为利是儒家思想。认为，分配公平了，大家心情舒畅，产量自然能够上去。这是农耕文明对于社会主义的理解极限。但它在中国影响深远。

乜辛然说，“这义和利分得清楚吗？”

“只要公诸于世，自然泾渭分明。”

乜辛然下了一个圈套，“义与利之间，你该选择什么？”

陆机不假思索就说，“当然是义，难道道长选择利吗？”

乜辛然，“我喜欢用数学来解释。做一件事情，不会绝对的‘义’，也不会绝对的‘利’。通常是‘利’中有‘义’，‘义’中有‘利’。义利要达到平衡才对。如果我这里‘义’满为患，而‘利’又少得可怜。当然我要取‘利’舍‘义’。反过来，如果陆大人那里，‘利’太多，而‘义’ 太少，陆大人自然要取‘义’。”

一席话，把陆机说糊涂了，暗中还讽刺陆机不义。这并不是他没乜辛然聪明，而是在他读过的书里面，很多后代观点根本就不存在。

石崇接着前面的话问，“依照乜道长的意思，什么才是最困难的事情？”

乜辛然，“先说什么是容易的事情，比如杀一个奴婢是件极容易的事情，只要舍得他的身价，人人都能办到。可是，救活一个人就不是容易的事情，无论多么有权势的人，到了最后的一天，花多少钱，许多少怨都无济于事。所以说，凡是花钱能解决的，就不是大事。但是，权贵们在得意的时候就是不愿意想一想这些真正困难的事情。比如，见到别人生病就应该想到，是不是有办法延长别人的寿命。如果可以的话，将来，轮到我的那一天，别人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来延长我的生命。”

这明摆着是暗示石崇与王恺无聊的斗富。将来石崇能给历史上留点什么呢，是打碎珊瑚，还是乱杀女孩？石崇有点脸红。乜辛然说话不太客气，但石崇能够接受。绕了这么大圈子，乜辛然就想打消他这种斗富、草菅人命的心思，让他感觉胡乱花钱的可耻。人常说，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是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不过，乜辛然感觉石崇不一样，他的反应能力过人，也能够接受别人的意见。难怪能成为晋代首富。

石崇问，“那依照道长的意思最困难的事是活得好，养生，大德曰生？”

乜辛然说，“可以这么说，不过，中国人考虑问题总是从‘慎独’，从自身的面子开始。比如去饭馆抢着付账，认为吃亏是福。比如说自己命不好，比如自己应该修身，节俭，自己应该乐善好施等等，都是从自身做打算。但是，如果换一种思维，把整个社会当作一个整体来看，就会有不一样的考虑。”

陆机说“有什么不一样吗，都是对别人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吗？”

乜辛然说，“不一样，前者是慈悲为怀，出于仁爱之心。后者告诉你人与人互相依靠，多帮助一个人对大家都有好处，一样吗？”

石崇问，“怎么才叫做整体考虑呢？”

乜辛然接着说，“比如厨师烹饪，如果他没吃过山珍海味，他怎能作出好菜来？”

石崇说，“厨师当然要先尝。”

“先尝和经常享受美味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而这点差别就足以使你找不到真正的厨师。”

“难道要让厨师和我们同桌共享不成。”

乜辛然，“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会做，那也是一种享受，一种艺术。”

“什么，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