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是在一个星期六,世界华人和平建设协会雪梨总会理事会开会时,得知刘渭平教授已于前一天去世。刘教授享年八十九岁,相当高寿了,但噩耗传来,一时还是难
以接受
。
亦非常内疚。我那年八月去中国大陆参观、访问、开会,十月才回到悉尼,回来后可能因为早些时候的劳累又病了一些天,这样就把一件重要的事耽搁了——那年三月间,我们几个人曾当着刘老的面询问可否为他提前庆贺九十大寿,现在这件事是永远也不能实现了。刘老和王舒侃女士就住在我住处隔蓠的一座楼上,刘老去世前已送往医院留医三个星期,而我竟一无所知,实在很不应该。
哲人谢世!我一获噩耗便猛然痛切感到,这是澳华文化教育界一个不可弥补的损失。
刘老一九一五年诞 生于北京。早岁毕业于中国厦门大学,为法学学士。后通过高等文官考试,外交官职合格,于一九四五年由重庆派来澳大利亚,任 雪梨总领事馆副领事及柏斯领馆领事。一九四九年离职后留澳,曾短期经营商业,期间仍到雪

学院副院长陈顺妍博士( Dr. Mabel Lee )所主持的 Wild Peony 出版社出版。二零零二年十二月八日,陈顺妍博士为《浮云》举行发布会,嘉宾百余人,多为西方学者及刘老门人,场面既隆重,又真挚、温馨。说来凑巧,不才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纽西兰奥克兰大学进修,一时兴起,报读博士学位,承蒙当时大学亚洲语言文学系系主任 Margaret South 博士欣然同意接受,多年之后在雪梨见到刘老,谈及旧事,原来 South 博士亦是刘老学生,为陈顺妍博士同学,在场者都笑道刘老因此应该是何某人的“师祖”了。
澳华文学界、学术界一致公认,刘老是书写澳华春秋第一人。一九四五年刘老初莅澳洲,
即感到华人对澳国人文历史,特别是排华运动与白澳政策的发生以及华人遭遇苦难的血泪史实,所知甚少,对先辈来澳从事淘金及其后在这个国
家奋斗谋生、筚路蓝缕创立事业尤多茫然,因此立志致力于澳洲华侨史的研究。他从浩瀚的资料中细心勾画,而且所获得的许多珍贵史料绝非摭拾西文翻译,多为躬亲谘访所得,为世人所未见。到雪梨大学任教不久之后,即在台北出版自己第一本著作《澳洲华侨史
话》。退休以后,稍得闲暇,又整辑出版了《澳洲华侨史》(
1989
年)。其后,研究范围从澳洲而兼及大洋洲其它各地,继续增集数据,再得《大洋洲华人史事丛稿》(
2000
年)一书。这种孜孜不倦、锲而不舍、严谨认真的精神,自然导致学术上的成就,尤为研究华侨史者所推崇。杨州大学祁龙威教授读罢《澳洲华侨史》,就深有感触,指出编撰华侨史“必
须在所在国家搜集史料”(祁
龙威,《编选华侨史的几点启示——读刘渭平著〈澳洲华侨史〉》,《澳华新文苑》第
57
、
58
期,
2003
年
4
月
5/6
、
12/13
日)。香港大学赵令扬教授则指出
,“‘海外华人研究’特别对澳大利亚近一百年来华人研究,为目前澳大利亚学术界一重要及热门课
题,作为这方面开拓者之刘渭平教授,居功至伟,贡献良多。”(赵令扬,《赵序》,《大洋洲华人史事丛稿》,香港天地图书
,
2000
年,页
II
)
我
还必须指出,作为一个历史学家,刘老深知天下大势,对中国和平统一,对中华民族复兴怀抱坚强信念。他不囿于书斋,虽然年迈
力衰,还尽量参加社会活动。他是台湾马鹤龄老先生创建的世
界华人和平建设协会雪梨总会的顾问,又
是雪梨华人领袖邱维廉先生担任会长的澳洲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的顾问。他生命最后几年的一个公开活动是接受世界华人和平建设协会雪梨总会邀请,在一个研讨会上主讲澳州华人历史、现状及未来。我作为
是次研讨会的主持人,深为刘老的精神所感动。
刘老也是开拓澳洲汉学研究的功臣。他本身对中国传统文化具有极高造诣,尤其精研中国传统诗,所著《清代诗学之发展》是其博士论
文,原以英文写就,题目为:
A Study of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Poetic Theories in the Ch
’
ing Dynasty (1644-1911)
。而且,刘老博学多才,诗书画,虽为课余遣兴
而已,却无一不精。一九九一年出版的《小藜光阁随笔》,分人物、文史、纪游等篇,语言隽永,耐人寻味,叙述尤其精审,足为治史者参考。二零零一年出版的《小藜光阁诗集》,按澳洲文坛耆宿赵大钝老先生所言,“其平生志事,情深意婉,得风雅之遗,弥足珍贵”(赵大钝,《刘老渭平教授米寿奉呈六绝句》,《澳华新文苑》第
53
期,
2003
年
3
月
8/9
日)。赵老先生还认为刘老“深研儒家之学,不忘久要之言”(同上),雪梨文坛冰夫先生亦指出,刘老这两书内容丰硕广博,理义精深,“玉想琼思,宏观博识,妙喻联珠,警句泉涌”。冰夫先生说他自己数年来,经常拜读,获益匪浅,是他在澳洲获得的最有珍藏价值的精品之一(冰夫,《一梦重来五十年——读刘渭平教授〈吴门杂诗〉》,《澳华新文苑》第
6
期,
2002
年
4
月
13/14
日)。
作为一个诗人学者,刘老的一生可谓硕果盈盈。这当然是长期辛勤努力所致。刘老做学问呕心沥血,精益求精,我是有亲身体会的。此处仅记一事。二零零二年九月,他八十八岁诞辰之际,适所著《浮云》一书亦脱稿,于是抒写七律
一首,以作“自祝”(刘老语)。《浮云》
出版时,此诗以及刘老自译的英诗对照刊印于全书正文之前,可见是相当慎重的。中文诗曰:
壮时豪兴垂垂减,老去称觞亦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