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25日,中国第一艘航母“辽宁号”正式服役了,这是中国近代海军史上的一件大事。当我从电视里看到这一消息时,我就对我夫人说,要是家父还健在,肯定又要听到他的感喟之言了。我说这话是有根据的。因为我的父亲汪克东是晚清末年民国初年的海军将领,他是江南水师学堂的第三期学员,曾指挥当时著名的两艘巡洋舰“海容”号、“海琛”号驱逐南中国海倭寇,保卫过南海诸岛。他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国有一个强大的海军,能够抗击日寇(他报考江南水师学堂时自己取名“克东”,字“治本”,就是取的“克服东洋,惩治日本”的意思)。他晚年终日闭门不出,沉默寡言,但对中国的海军情况确是十分关注。上世纪六十年代,电影《甲午风云》公映了,我父亲一改往常习惯突然对我张口说话了,他说,“电影里许多东西的叫法不对,那时没有这样叫的。”他举了好几个例子,可惜我都忘了,但在当时我却十分讶异,因为父亲从不出门,一生中更拒绝进一次电影院,他是如何知道电影里的台词的?事后想想估计他是看的报纸。这件事说明他对有关中国海军的信息始终是密切关注的。直到他为抗拒“文革”绝食而死前,他仍念念不忘南沙、西沙群岛“是中国的”……所以我坚信,对于第一艘航母的出现,他的在天之灵,肯定会得到极大的慰藉。
中国的第一艘航母入役,我以为其意义就在于从此中国才算得上拥有真正的现代海军。为什么这样说?因为航母的出现就证明了我国已经拥有了全套海军舰艇的装备。
作为海上最大的作战平台,航母由于其目标大、电磁波反射面广因而很容易暴露自己,于是它自身的防卫就成了重大的问题。当我们从电视屏幕中每每看到美国航母后面跟随着的那庞大威武的舰队时,常常会震惊于航母舰队那巨大的攻击力。殊不知,这么多的舰艇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功能是用于保护航母自身安全上的。航母的真正作战能力是体现在他的舰载飞机上。为了万无一失地保护自己,一般说来,航母通常须带有两艘防空巡洋舰,四至六艘防空导弹驱逐舰,一至二艘攻击型核潜艇,以及数量不等的猎潜舰、运输舰。其中防范敌方的潜艇又成了重中之重——航母带着核潜艇一道巡弋的真正目的就在于此。因此,中国第一艘航母的出现,就意味着所有这些舰种中国都齐备了,而且其先进性都能达到与航母相匹配的程度。这句话说起来简单,要真正做到是有一定难度的,随便举个小例子,航母虽然是庞然大物,但速度要求并不低,一般都要求达到35节左右,而通常战舰的速度达到30节就已到达了上限,如果进入航母编队,所有舰种都必须跟上航母的速度,否则拖拖拉拉,编队就无法组成。这一切都说明航母要求整体海军实力必须有大的提升。不仅如此,航母甲板上的舰载机包括攻击机、轰炸机、预警机、猎潜机、电子战机乃至运输机等等中国也齐备了。所以说,第一艘航母的诞生标志着我国海空一体化立体现代战争体系的确立。
其次,第一艘航母的经历也体现出中国领导人治国理念的重大转型。“辽宁”号的前身是从“瓦良格”号来的。最初的买主是注册在澳门的某娱乐公司,从原先准备用作“综合旅游场所”(直白地说,建海上赌场),到最后研制成真正的航母,这一身份的转变正是中国第三到第四代领导人的转换期,从私人用于民间娱乐,到被国家军方买下并建成真正航母,说明了第四代领导人海权意识完全确立,标志着治国理念极其深刻的转型,这对于一个几千年以农为本的大陆型国家终于转向海洋型国家,具有划时代的深远的历史意义。这一点,胡锦涛、温家宝功不可没。
然而当我们欢欣鼓舞地庆贺这一重大成就的同时,也不应忘记,任何过高地估计中国的第一艘航母的价值也是十分不恰当的。毕竟,世界上航母的出现已过了一百多年;毕竟,航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就已被普遍使用,甚至,日本在菲律宾航母大战中一次就损失了四艘;毕竟,联合国五个常任理事国中,中国是最后拥有航母的“小弟弟”;毕竟,在亚洲二、三等国家中,航母已不是稀罕之物;毕竟,“辽宁”号才仅仅是中型航母中的老大、大型航母中的老小,技术含量不算十分先进。一句话,中国是个迟到者,是个后进生。我们没有多少值得炫耀的资本。
当然,航母的确是威力强大的武器,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英阿马岛之战,英国仅仅出动了两艘航母组成的混合舰队,劳师远征一万八千公里,就把近在阿根廷咫尺的马岛阿军一举击溃,取得完胜,说明了它在现代战争中不可取代的作用。中国有了它,在保卫辽阔海疆方面的确发生了质的飞跃。不过针对网民们希望这艘航母能在中日钓鱼岛之争中发挥作用,我个人的看法是不切实际。因为“辽宁”号至少在目前的定位的确是用于“科研教学和训练”。我在网上查到的一个信息是,“辽宁”号上目前只安装了一具飞机弹射器,这就说明,甲板上的两条飞机跑道中的另一条是为滑跃起飞做准备的。有点航母知识的人都懂得,这两种起飞方式的飞机是不能放在一起的,打起战来停在甲板上的飞机就会互相冲撞。仅此一个细节,说明“辽宁”号服役目前完全没有应对战争的打算。钓鱼岛之战,以眼下日本右翼顽固态度而论,在我看来,战争迟早必得发生。我完全同意中国领导人理性冷静的决策,即眼下并不是开战的最佳时机。这是因为,钓鱼岛之战,不打则罢,打则至少是一场中型战争,波及面绝不可能仅仅局限在钓鱼岛范围之内,起码涉及冲绳基地与我国大陆沿海基地。中国不打则已,打则必胜,否则难以一雪百年之耻。而日本是老牌海上强国,中国只是个新手。这方面的巨大差距不是靠民族主义情绪的宣泄所能解决的。我们必须要埋下头去学习,整个民族必须要提高素质,卧薪尝胆,努力奋斗,我们的海军必须以“辽宁”号为契机,为摇篮,为课堂,加速海空军升级,在不断增强军力国力的同时,最重要的是完成政治体制的民主化改革,这样上下一心,必将有朝一日搬到这个冥顽不宁侵略成性的恶邻,让中日人民永远生活在和平友谊之中。
我想这就是我国第一艘航母的作用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