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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等车
作者:林木  发布日期:2012-09-27 02:00:00  浏览次数:3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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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姑娘匆匆跑来,想赶上巴士,等她跑到车门口,门刚好关上。司机瞧了她一眼,扭过头把车开走了。她转过头来,他们的目光相遇,他摇了摇头,她苦笑了一下。
 
       看来这位姑娘是从大陆来的,虽然她的穿着打扮十分入时,宽大的花裤配上紧身的黑上装,一身流行的款式,但她的神情带有大陆人的那个味道。刚来澳洲时,假如在车站遇到中国学生,很乐意上前搭讪几句,要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更不会例外,但现在已缺少这种热情和冲动。雪梨已是个留学生世界,每天出去都能碰到一打。
       “吱”,一辆车子在急转弯时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
       Fucking Chinese。” 坐在後排的一位男青年向他们怪叫,坐在司机旁的女青年发出一阵狂笑,接着小车急促加速,一溜烟开走了。那位姑娘被急刹车和叫骂声吓了一跳。
       抵澳几年来,这种情况他碰得多了,这里种族主义的阴影不散。
       他和那位姑娘的视线再次相遇,很快又相互回避。
       像她这样标致的女孩.在中国学生中可谓凤毛麟角,并且皮肤这麽白嫩细腻,大概是南方来的吧? 说不定已嫁给老外,那位幸运的先生应是个年轻英俊的专业人士,一定已购置产业,拥有—部名贵小车。只是他不开车来接她,让她在外面受累受罪,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难道早上两口子发生了争吵? 或是婚姻已到了厌倦期? 他在国内的妻子也很漂亮,和这位姑娘有许多相近之处,差不多高的个子,虽然没这么丰满,但更为秀气。当初也是在一个车站等车时和她相识的,那是一见钟情。他们爱得火火热热,如膠似漆,但到后来还不是要么无话可说,要么借故斗嘴争吵。有时呆在一起简直是一种累赘。正是为了逃避如纸一样一捅即破的婚姻,让各自有空静下心来省思,他才跑到澳洲来出卖苦力。她已有一个多月没有来信了,不知事出何因因为时间的推移,空同的隔离,他们心灵上的裂缝已逐渐愈合。就不知道重新一起生活后会不会又回到原来的情形。她有心要出来团聚,但他总是犹豫不决,她一个体弱的小学教师出来能干什么? 反正自己打算再坚持一年半载就回去,在这里永远只是个下等公民,比国内普通老百姓富有一点的下等公民,没有施展抱负,发挥专业特长之时,哪有扬眉吐气之日? 澳洲的“天堂之门”虽然为留学生敞开着,却难以跨过那个门槛。但回去……
        Excuse me, could you tell me what time it is now? 那位姑娘走过来问道。
        830。”
        “Which bus are you waiting for?”
       “373.” 为甚麽他的语气这麽冷漠? 挤出的笑容也不自然.
        Thank you。” 她报以嫣然—笑。
       她讲一口很不错的澳洲英语,要不是跟洋人过了几年生活,那口音哪会这么地道? 说不定她只是随便嫁个有身份的人,拿到永久居留後一拍屁股就走了? 有些女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现在或许在独居,身边没有男人,很寂寞,和他一样忍受着难熬的性苦闷;或许在国内曾受过高等教育,可能是英文系毕业并爱好文学,对,她的英文这么好,说不定学的就是英文专业。刚才在她问话时应和她闲聊几句,说不定她问时间只是借口,在用巧妙的方式向他发出邀请,看他时的眼神不是证明了这一点? 她也猜到他是大陆来的吧?遗憾的是他反应迟钝,错过良机,但现在亡羊补牢还为时不晚。第一次认识妻子时还是自己籍口上前问时间,才打开话匣,然後便一发不可收拾。这次为何想要又不敢,难道是一次不美满的婚姻令他裹足不前? 但他渴望打破孤寂的生活,说不定他的人生会出现新的转机,当然哪怕只是一种调节也好。周围的很多朋友不是都找到临时伴侣?他应提起勇气,向前迈出一步,不要失之交臂,相信她会在他沉闷的生命中注入新鲜的血液。现在关键是要战胜自己的惰性和懒性,迈出第一步,有了可贵的第一步,便有第二步。他总是迈不出第一步,这次一定要来个突破,上前用中文跟她搭腔,问她到哪里去,做什么工,然後留下电话号码,请她去看电影,跳舞……
        前面又来了一辆巴士,这位姑娘举起左手,车停了下来,上车前她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车开走了,留下一溜烟,留下淡淡的惆恨,留下无缘见面不相识的感叹。才八点四十五分,周围已如此冷寂,只剩他孑然—身。明天那位姑娘还会来吗? 有一辆空车巴士发着怪异的叫声飞驰而过。紧接着一阵失落感向他袭来,他突然觉得自己不知在等哪一趟车,要往哪里去,在这茫茫的黑夜里他失去了方向,对那本来熟悉的车站四周感到陌生,他似乎成了陌生世界上的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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