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日,温家宝总理在此次人大会议闭幕后对记者的讲话,海外反映不一,一些异见人士和外国媒体认为还是“只说不做”,是“亦哀亦善、美妙无用”,我对此深感不然,在我看来,这是一份有特殊意义的讲话,其中特别是关于政治体制改革的话题,虽然国内外媒体对此都相当重视,但对它的深层次的解读做的还不够。我认为,它至少展示出下列几方面的内涵。
一、它是胡景涛、温家宝这一届党政领导人的政治宣言。长久以来,网上纷纷扬扬散布着许多关于胡景涛与温家宝在政治体制改革方面意见相左的传言,这一次的公开讲话证明了他们具有共同的立场。原因就是尽管是一场记者会,但涉及到如此深层次的话题,许多话讲得如此之通透,全然没有一丝共产党官场上习惯的官话套话,固然其中有温家宝本人的独立人格在起作用,但谈话内容,没有胡景涛的认可,是根本不可能的。可以说这是他俩在最后一年的任期内对国人和世人流露出的真正的心迹,向国人世人做的一次真诚的交代,是说的“真话”,而这是最弥足珍贵的。
二、 温家宝的讲话透露出他俩在现行体制的束缚下施展不开政治抱负的困境和内心的苦闷。温家宝坦承,“由于能力所限,再加上体制等各方面的原因,我的工作还有许多不足。”但他同时又说,“我没有因为不负责任而造成任何一件事情上的失误”,这就等于是告诉人们,真正束缚他俩手脚的就是现行体制。如果再引申一步来理解,温家宝不会不知道网上对他十次提倡政治体制改革“只说不做”的批评,我想他是以此做了迂回的回答:“非不为也,实不能也!”那么照理说,胡温已是党内国内的最高领导人了,是什么“体制”还能束缚他俩呢?我想读者也都心知肚明的。但他旋即又说,,“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奋斗一天。”他的苦闷和表态使我们立刻想到了另一个人,他就是前任的朱镕基总理,他在当时也讲过类似的话,他形容自己面临着“地雷阵”和“万丈深渊”但他却矢志不移,“我这里准备了一百口棺材,九十九口留给贪官,一口留给我自己。”一个前任,一个继任,都说了同样的话,只能证明一点,中国领导体制的确存在严重的痼疾,这是一个客观的存在,不是仅凭个人的努力所能轻易改变的。我们必须从中去思考阻碍来自何方并如何去克服它,而不应该以此来指责他俩是“鳄鱼的眼泪”,是“天鹅的歌声”,持有这样心态的人也未免太过分了。
三、温家宝的讲话表明胡温领导人对中国国内政局具有清醒深刻的了解。他明确提出了政治体制改革的紧迫性、改革的性质、目标和方法途径,可以说是一份政治体制改革的纲领性讲话。
温家宝说,“没有政治体制改革的成功……文化大革命这样的历史悲剧还有可能重新发生。”为此他特别提到了党员和领导干部要有“紧迫感”和“危机感”。
说到政治体制改革的性质,温家宝总理明确指出就是反“左”反封建。他说,今天中国“‘文革’的错误和封建的影响,并没有完全清除”。这里,温家宝把‘文革’和‘封建’放在了一起,从而告诉我们,所谓极‘左’思潮,不管打着什么漂亮的旗号,其实质就是封建专制主义的大复辟。我曾在不久前发表的一篇学术论文里提到,“反封建”是中国共产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主要诉求和口号,但到了社会主义革命时期就不提了,打倒“四人帮”后,一度重新提及,但很快就从主流媒体上消失殆尽,现在以国家领导人的身份在公开场合郑重地提出来,其分量和意义都是很重的。
在这次讲话里,温家宝还第一次明确提出了政治体制改革的目标不是小修小补,而是带有根本性质的“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顶顶层设计”。应该说,这是一语中的说到了问题的根本。
至于改革的途径和方法,温家宝说,“任何一项改革必须有人民的觉醒、人民的支持、人民的积极性和创造精神。”也就是说必须依靠人民群众的广泛参与。这当然是总结了中国历史上任何一次改革的经验教训而提出的中肯之见。
正因为讲话的纲领性质,所以我不同意异见人士和某些外国媒体认为讲话缺少新意的说法。
四、温家宝的讲话具有深远的影响。我想主要的影响有二:首先是沉重打击了一度时期以来甚嚣尘上的极‘左’思潮。说实在话,在我出国之前,对国内这股极‘左’思潮已十分警惕和忧虑,这些人利用群众对于社会不公、贫富差距加大的不满情绪,公然否定邓小平的改革开放,发表为“文革”招魂、为江青平反的文章,他们有的身居庙堂,有的占领媒体,呼风唤雨,上下勾结,积累了很大的能量。一旦他们得逞,“文革”重演的确不是危言耸听。只要想一想在此次人大会议上,当重庆已经出现了王立军那么大的事件后,居然还有身居高位的领导人公开表态力挺重庆,而重庆的前领导形体动作也很招摇过市,再看看一些重要媒体,甚至在此人已经倒台之后的好几天,仍有此人以及那位代表极左思潮的所谓学术人物“三妈教授”的正面报道,就说明极左势力的严重程度了。
其二,温家宝的讲话代表了本届胡温领导对下届领导人的嘱托,为下届全面启动政治体制改革画下了蓝图。有人可能会以为,温家宝的讲话只是最后一次作秀,证明中共的改革已经“死亡”了。我也不这样看,我以为这是一个开始。我也在一篇文章里说过,中国的问题极其复杂,只要想想当年以邓小平在党内军内的地位、经验、魄力和威望,对政治体制的改革也只能是浅尝辄止,以后赵紫阳、胡耀邦一连两任总书记都纷纷为此而落马,说明它的艰巨性非常人能想象。现在以嘱托的方式向下一届喊话,令下一届即使想推脱也为所不能,否则老百姓不会答应。应该说这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做法,对此我表示乐观。
五、温家宝的讲话更是行动的纲领,决不是“只说不做”的空话。最具说服力的就是在第二天立刻宣布免去薄熙来的职位,从而令阻碍改革、力图回到“文革”时代的极左保守势力失去权力基础。这件事,可说是胡温二人联手打出的一记漂亮的组合拳,也是温家宝讲话代表了胡惊涛想法的又一铁证。
综上所述,温家宝讲话虽然流露出胡温这一届领导“戴着镣铐跳舞”的内心无奈,但也适时地抓住了历史给于的最后机会给人们交出了一份负责的答卷。在这一届的任期内,天灾人祸,全球经济危机,可说是险情不断,但他们总体上率领这艘巨大的航船避开暗礁,克服了无数艰险,取得了很多成绩,其中许多事可圈可点,但我认为,唯有这次讲话,才最具历史意义,因为它也许会开启中华政治文明的全新纪元。
中国的改革只有上下合力才能避免流血成本最低,胡温的表态让人们看到了希望。一切真心想让中国好起来的人们,应该欢迎这个讲话,而不是冷嘲热讽,并积极推动身边的人们,为政治体制改革鸣锣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