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长篇小说

长篇小说

《独雁萍踪》外传--15 落魄淫棍
作者:张继前  发布日期:2011-10-30 02:00:00  浏览次数:2558
分享到:

拥林抱水的茅房里,安东和寒梅终于见到了北斗的朋友雷震天。年逾半百的雷震天中等个头不胖不瘦,宽展的脑门尖峭的下巴,一双三角形的豆眼在淡淡的细眉下闪烁着能看穿地皮的幽光,毛发有些零乱,衣妆还算整齐,常受山川灵气的保养,生命的活力额外充沛。

安东说:“请问,你就是雷震天长辈吧,我俩是安东和寒梅……”

雷震天的眼皮在寒梅的身上稍纵即逝:“不用玩格式了,一看就明白都是让疯狗追慌了的兔子和马鹿,今天活着就是万幸,明天活着就是伟大;你们能找到这里就说明你们还有伟大的明天,你们也许认为伟大不是什么东西,伟大就是伟大,只是如今伟大的名堂太多了,因此伟大也就不伟大了;请吧,窝里躲,能躲也是一种伟大。”

两间窝居一明一暗,除了简单的锅灶就是少得可怜的盐米。寒梅借雷震天外出抱柴的时机对安东说:“这里绝非久留之地,马上抠嘴,抠到东西即刻上路。”

安东鼓着嘴巴不是连连摇头而是浑身颤抖:“闪开,我要吐!”

寒梅望着地上的一滩吐物心如刀绞,她把安东急聚发紫的脸庞拥进怀里:“安东,你千万要挺住,挺住;你究竟怎么了,啊?”

抱柴归来的雷震天说:“中了瘴气,发黑摆子了。”

“这可如何是好!”寒梅紧紧抱住安东连声说;“这可如何是好,这深山野岭的。”

“放心。”雷震天若无其事地把安东往草床上一抱,“死不了,你把被子给他盖好,然后我有话对你说。”

雷震天的言外之意使心乱如麻的寒梅静了下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脯和两腿中心的部位,给安东压了压被子的边沿走了出去。

离草房不远的溪水桥头,雷震天手执条锄对寒梅说:“呕吐和怕冷是瘴疫的症状你不必担忧,要是饿了你就自己做饭填饱肚肠,为了救苦救难治病救人的伟大人道主义,我必须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寻找草药。”

寒梅说:“有劳你了,长辈,望你早去早回。”

“等等。”寒梅刚想转身雷震天又说,“我有个伟大的想法。”

寒梅的双乳抖了一下:“你说吧。”

雷震天说:“我想跟你……我这个深山密林的老右派已经多年不曾碰到年青漂亮的女人了。”

寒梅毫不犹豫地脱口应允:“行!为了救苦救难解除男人对欲望饥渴的伟大人道主义,你要怎样碰都行;我是美是丑都是生给人碰的,在我的阴毛丛林里没有左派和右派之分,也没有好人和坏人之别,更没有老者和少年之嫌;只可惜我此时心绪欠佳,等床上的病人化险为夷;长辈,我保准让你碰个心满意足。”

“成。”雷震天目光烔烔,“看我妙手回春好了。”

一日三碗的青黄药汤服下,安东噤若寒蝉的病状慢慢退却,又是一日三碗的蓝花汤药送下,安东的脸上有了凉风送爽死灰复燃的血色。

安东在生死一线的博击中叫喊刁一的那个时刻,一直守候惊喜降临的寒梅已精疲力竭地扑在他的怀里甜甜睡去,她在筯酥骨软的梦中呼唤安东的时候,他又口干舌燥的爬进了一望无际的茫茫沙漠——

茫茫大漠天穹如火潇草枯扬,安东火苖缠身的肉体在龙卷风忽左忽右颠倒无常歪斜错乱沉浮不定的漩窝里辗转反侧一泻千里;他依稀觉得,迤逦起伏变化万千的峥嵘沙丘就像小姑黑妞那帐幔飘隐伸头缩尾的丰乳(好壮观),就像表妹卓群在木槿花盛开的树下午间洗澡时俯首高翘的屁股(好淫荡),就像小姑黑妞在火热夏夜仰面思春时缠绵无尽的忧伤愁容和激情窃喜时痉挛不止小腹,就像小姑黑妞横盖枕巾难以顾及的大腿,更像表妹卓群匍匐哭泣时背负秋月摇抖耸动的土瘦腰肥臀、凸肩凹脊(百年孤独)……

龙卷风在飞大荒漠在跑。恍惚入梦的安东依稀看见大漠的尽头是一望无际春意盎然的绿洲,绿洲里欢腾着白米黑豆般的羊群,牧羊少女狄素青在白云下挥舞着长长的羊鞭。狄素青穿着红红的褂衫,衬白了棱角剔透的美人骨,衬白了芭蕉心拧成的手菱杆,衬白了弯月躲藏的胸沟埂,衬白了奶浆凝成的苹果脸……牧羊少女狄素青穿着蓝布雪花的漂裤子,穿着脚踏实地轻巧灵便的白网鞋,左手戴着贼亮贼亮的瑞士表,右手戴着水色水色的玉镯子……

恍惚入梦的安东突然看见牧羊少女狄素青两腮潮红地蹲在草丛里对着一只毛光油亮膘肥体胖的公羊挤眉弄眼努嘴咋舌,他想她八成是曲着尊臀绽开沟子在撒尿;因为他口渴难忍地听见了一股嘘嘘的激流声,他猜想那只该死的公羊一定饱尽了眼福……

恍惚入梦的安东感到走进绿洲的路途好远好远,远得只能看见牧羊少女骑在那只公羊的背上纵情放歌,她的歌喉就像天籁回荡的清音一缕如烟似雾、飘飘渺渺绵绵悠悠、环绕山间、止于虚幻:“……田埂红旗红飘飘、红飘飘,四月初三栽秧忙、栽秧忙;四月五月栽小秧、正月二月熬饥荒;田埂红旗红飘飘、红飘飘,九月初九割谷忙、割谷忙,满田满埂金稻黄,种田种地饿肚肠;山坡绿草绿茵茵、绿茵茵,放羊姑娘最清闲、最清闲,河中洗个凉水澡、桥头路口逗情人;山坡绿草绿茵茵、绿茵茵,扛枪小伙笑死人、笑死人,追得姑娘满山转、白费火药挝空枪……”

恍惚入梦的安东九死一生地扑进绿洲的时候,满绿满洲的羊群突然不见了,牧羊少女狄素青也已带着她的歌声走向远方。只见一枝寒梅一丝不褂地嘻戏在一湾清澈见底峥琮流淌的溪水中,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体魄健壮肌肉发达的男子汉。那不是知晓北斗金凤子去向的山川野鬼雷震天吗?一枝寒梅躬着蛇腰的双手撑在巨大的馒头石上,她像屈原《九歌》中的山鬼一样吐舌呻吟周身抽搐;野鬼雷震天欢腾在碧波荡漾的溪流中手慌脚乱挥汗如雨,他一边往一枝寒梅的屁股上泼水冲洗,一边给一枝寒梅揉脊背、搓屁股、捏乳房、抠阴道。一枝寒梅时而迎天翘首,时而垂头哭叫,时而高举双手,时而顿足狂笑。当一枝寒梅的双手再度抱住馒头石的时候,野鬼雷震天那银光闪闪的阳枪像暗箭难防般地刺进了她的尿孔。一枝寒梅的猛力之手将巨大的馒头石推得格格嘶吼来回滚动,野鬼雷震天在她身后心领神会地见缝插针推波助澜;飘柔靓丽清光沥泽的秀发遮住了一枝寒梅英俊的容颜,她的双乳像饥饿的口袋往返奔波去路茫然。

……大雾弥天的早晨,大难不死噩梦缠身的安东在满腔烟火的煎熬中大吼一声:“奸匪淫贼!”

安东在来自膝盖和脑门的巨痛中睁开了景物突变的眼睛,他第一道目光触击的木板和草床给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一枝寒梅不见了;要不自己哪能跌在地上;他扶着析壁慢慢跋地而起,那段两眼空空的记忆将伴他走完一生,那是他又一个泪如泉涌的凄凉时刻:“寒梅,你在哪里?”

小扉慢慢开了,山野独人雷震天的话音和嘴脸与时俱进:“你终于落地了,祝贺你,年青人,你伟大的一步跨越了一呼一吸之间的万里长征;一枝寒梅走了,这是她给你的笔书;对了,这是她临行前给我的一颗钻石,作为你来始去终的疗养费;现在劳你还给她,因为我也要走了;再说,该欠的,她也给过了。”

安东没想别的,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都已面目全非的走了过去。要想的,就是今后。他说:“长辈,寒梅去了哪里?走出此地,你又将去往何处?”

雷震天说:“她有她的事,她的行踪你我无法猜测,但她此行的目标,主要是寻找北斗和欧阳玉秀;我在这里多年以来保守的不是茅房下面的衣食住行,而是守望有一天,世人将会给我摘掉那顶右派的帽子,以此来重走我的人生;与寒梅单独相处的几个昼夜,从她静若秋水的眼中,我看见了她肉体难以掩盖的心中明灯,那盏明灯三九严寒是非曲直风雨无阻;她单门独户不拘一格的谈吐令我呯然醒悟,任何帽子扣在头上的主要根源是自己,不再稀罕的时候,形形色色的帽子也就名存实亡不翼而飞;我不能忍辱偷生的再等,我要风雨兼程的赶路,去一个斩新的地方发挥我的才能,施展我的抱负。”

安东睁圆了惊恐万状的眼睛:“你要叛国?”

“是的。”雷震天说,“像欧阳玉秀和北斗一样,因为这片土地不安全,再说,我原本就不该索要什么国度。”

安东面如黄腊心跳如雷:“天呐!寒梅会不会叛国?”

雷震天抬起眉头说:“你管那么多干嘛,寒梅的头上又没有帽子,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档案柜里又没有她的名字;好了,埋锅造饭、操刀杀雀,得为我们守株待兔的伟大失败干一杯。”

 

不是守株待兔就是吃饱了撑的,八年前的奇迹还能原滋原味的再现,那不成了历史的重演?安东收回了疵呆迷乱留连顾盼的目光,为自己美好而又滑稽的憧憬隐隐感到啼笑皆非鼻孔酸楚。这不,世态变迁人情更改,当初灰色的边关小城而今已是万紫千红的闹市;当初的草貌尊严,如今的文明透亮。

一切仍然,物是人非。安东远眺一瞥奔来眼底的海关大楼和妩媚娴静、与世无争的江水,走出了曾经泪下的傣家旅馆。

“刁一,你在哪里?从人间烟火,我追到梦里世界。”

避开骚动的人、裸露的灯,安东沿着该去的独路走到旧巷尽头。

“瑞云街景颇路八十八号。”他按响门铃。

“你!”门开了,高大丰腴的一位妇人站在眼前,难以记起的样子,惊微的笑意。

安东一双久旱逢雨的眼睛亮在夜里:“请问女士,你是欧阳吧?”

真是:单门独一户,遍走他乡路,

都是墙飞燕,皆扉几停步。

 

“似是故人、 依稀旧梦难寻觅,景仅飞花、 如烟往事已无着”一回,在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之际嘎然而止。作为文学品种的版本,我当然无需大惊小怪指桑骂槐,但有那么一点,我得向农夫作

家张继前先生提出攻击诽谤侵犯人权的抗议。

如果农夫作家张继前先生郑重声明纯属虚构那又另当别论。我不反对抒情浪漫的风花雪月,但真人真事与纯文学绝对不能生死相依患难共存;我表兄安东是不是有贼心没有贼胆的落魄淫棍与我无关,我和我母亲黑妞是母仪天下光照千秋的血肉之躯不是道听途说街题巷议的精液和子宫。

闪身躲过农夫作家张继前先生的文笔功夫,我又拎着被他撕破的裙子无法更换;这个该死的农夫作家张继前,他搂着我纯洁无暇的大腿和纤尘无染的乳房百般舔尝之后又抱去与我的表姐刁一比长论短偷梁换柱;他在某个阴暗潮湿猫鼠交欢的角落窥视我阳光明媚的屁股,却又做贼心虚地把那顶罪恶的绿帽子扣在山野独人雷震天的头上;我在某个星月灿烂的夜晚悄悄抱着我表兄安东的牛皮枕睡觉,他又借题发挥举一反三地鼓吹我的表姐刁一推动了馒头石;我于某个盛夏的季节骑在水牛的背上歪戴柳帽唱支牧歌,他偏偏东拉西扯地说我表兄安东亲眼看见山野少女狄素青在绿草丛中脱了裤子与公羊调情……

在瘟疫横行蚂蝗称霸的傣乡,我表兄安东确实经历了一番恶病缠身大难不死的考验,他的身边是否有我表姐刁一的彻夜守护或柔情陪伴,我时至今日不得而知。书中说到的山野独人雷震天,是我中学时代的植物老师,至于他怎么成为右派,又怎么要对我的表姐刁情解石榴裙,其中真伪无从查正;但有那么一个环节可以肯定,我表兄安东和我表姐刁一千年等等一回的港湾绝非一个坝子两个国家三座城市的角落,而应该是蝴蝶飞来采花蜜的风花雪月。

 

多年以前的一天,轻装简束乳臭未干的一枝寒梅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地走进了风花雪月的某家旅馆。

那是六月气候的如火盛夏,馆舍院中花草馥郁枝繁叶茂。一枝寒梅在银柜窗口交办事件后返身走向客房,在木槿花盛开的树下,她与我迎面走去的表兄安东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彼此互送了短兵相接的一瞥。

据表兄安东后来的感慨言述,说他一走进那家旅馆他的目光就鬼使神差地粘住了办事窗口的那个背影;尽管背影过于平淡,也许正是过于的那种平淡,他对那个背影才永生不忘。

那天,正是表兄安东带着我母亲黑妞未了的夙愿,踏上茫茫征程寻找我表姐刁一的开始。

事隔三年后的同一个季节,四海奔波一无所获的表兄安东回到了风花雪月,为了那个窗口的背影和那双擦肩而过的飞眸,表兄安东又走进那家木槿花盛开的旅馆。

表兄安东多年以后说,他得以圆满我母亲黑妞终生未竟的夙愿,在风雨磋砣的十八年后绝路问津地找到了我传说中的表姐刁一,最强硬的精神支柱,就是他对那家旅馆的再度光临;所以,多年以后他不惜巨资买下了那家旅馆。

表兄安东说,他一脚踏进那家旅馆的刹那他以为他已经死了,因为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前生前世的那个背影,他说那映入眼帘的背影虽然脱变了平淡的衣饰却脱变不了平淡的神韵;他说他为了证实是死是梦还是真的,他在他的手臂上撕心裂肺地咬了一口。

表兄安东怀着忆想走进旅馆的大门就意像重叠地看见事件窗口的那个背影,就在表兄安东在臂肘间咬了一口的瞬间,那个办完事件的背影转身迎着木槿花盛开的树下走来……

多年以后的表兄安东说,那段前后重复的动作历史前后有所不同的那么一点,就是在木槿花盛开的树下擦肩而过时相互碰撞的眼神多了一种不约而同的惊诧。还有那么一点,就是彼此靠近的;步多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踌躇。而且,彼此的肩膀也没上次那么靠近,只能说是相对走过而不是擦肩而过。

 

表兄安东和我表姐刁一之间的那种千里红尘两心连的私人秘史,查起来真是千头万绪难尽其详。但据农夫作

家张继前先生在《木槿花》一书中独家披露的一封私人密信来研究,对于那一幕幕潮起潮落云来雾去的悲欢离合沧桑动乱,恐怕表姐刁一和表兄安东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那封密信提供的可靠情报,表兄安东在那家旅馆的事件窗口看到的那个令表兄安东永生不忘的背影就是后来的表姐刁一。如果表兄安东没有隐瞒什么不光彩的话,他和表姐刁一在木槿花盛开的树下发生的擦肩而过并不是他和她播种情根的开始,而是早先若干年、甚至更早。




评论专区

  • 用户名: 电子邮件:
  • 评  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