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长篇小说

长篇小说

长篇小说《惊天羊洲》1—010
作者:吕万林  发布日期:2011-04-13 02:00:00  浏览次数:1977
分享到:
        端公后来娶徐家河徐氏女为妻,从此,吕氏一门在羊洲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端公的后代继承端公瑞公宏志,大多数男丁在“人口爆炸”时再迁他乡。
  至其第22代传人,则唯剩长孙吕惠传独守吕家河这爿祖宗基业了。
  这时的羊洲,除大河小河岸边外,被江堤护卫着的洲田、民居都称“吕家河”,然吕氏传人数量却与此名不符了。定居于此的,有了不少后来的“杂姓个子”。
  吕惠传生于清道光二年(公元1822年),于道光十八年娶羊洲杨家河杨氏女为妻。那时人口成活率较低,吕惠传仅余吕家凯、吕家进二子。
  家凯、家进兄弟长大成人,各自立业后,兄弟不和,遂于光绪六年[公元1880]分建前头祠堂、后头祠堂,前兄后弟。二祠均设祖宗牌位,端公的堂堂头像居于至高无上之位,供前、后祠堂的后人共同顶礼膜拜、心中永念。
  而今120个春秋逝去,吕氏传人在羊洲像盘根错节的狗牙根草一样,已衍生至百余户约千余号人。即便如“外姓”杨正夫,也属吕氏传人,因为他是前头祠堂吕正英的儿子,而吕正英的亲爷爷即是吕家凯。又如退休干部胡万合,其妻吕正翠,就是吕正英的妹妹,杨正夫的二姨。即便如当前正与杨正夫对着干的吕天模一派人,大多也与杨正夫等人有着姻亲和血缘上的拉挂关系。而吕天模也属前头祠堂传人,他的太公*吕中伍,是吕家凯的长子,恰恰是分建祠堂的光绪六年出生的。
  现如今,城里人讲同学、同乡、朋友、战友乃至牌友、酒友,若是姻亲、血亲,那就太珍贵了。绝对“铁杆”,“两肋插刀”,“一人得道众人有福”。对比之下,在农村,比如羊洲,就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了。对这一社会现象,杨正夫自然深谙个中三昧,不然,如何玩得转羊洲?!只是他“愤青”“涩果子”* 吕天模是个门外汉啦,可悲可叹啊。
  
  时光呀,仿佛一道长长的溜坡,最易纵容、迁就有着太多惰性的人们,而最善谅解、附和怕过埂、爬坡的人们。
  这不,自收到市信访办的回复,一晃,吕天模他们、杨正夫他们,以及整个羊洲村与玄洲镇,“骨碌碌”一下便滑入了2002年的初夏。
  羊洲村的格局并没发生什么大的变化。
  吕家河前头祠堂的外甥、吕正英的大儿子杨正夫,还当着村党支书兼村长。
  如今,玄洲镇的官员们,依然隔三差五地到羊洲来“下乡”。杨正夫呢,则依然在自己家里,由妻子李次玫做菜,好酒好肉地招待他们。自然,工作之后,微醺之中,工作同志依然要“与民同乐”,同杨正夫、吕华明、吕华祥、妇女主任徐树英,有时还“扩大”到镇退休干部胡万合、老支书张朝金,及杨正夫的弟弟杨正健、表哥吕华胜、吕华虎等人,打几圈花牌,放松放松,消遣消遣。
  玄洲人善打花牌是出了名的。在整个高州地区,以至邻近的紫州地区,玄洲花牌可说是个品牌。官场、商场、文场和同学、战友、同乡聚会时,要是摆出花牌来,碰到有玄洲人上场,其他几家往往便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结果还是必输无疑。玄洲人打花牌精,已成高州、紫州一带的共识。
  前边说过,这花牌与麻将一样,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产物,源远流长,其在玄洲民间“人脉”甚旺。打牌时,四人围坐,任一方洗牌,分成五叠,各方分一叠,桌心留一叠。洗牌者随意翻开桌心牌,若是红字上、大、人、可、知、礼或化、千、孔、己、土等一类牌,则以“上孔化七”(次序为:上大人,可知礼,孔己,化千,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为序定庄;若是数字牌,则以“点子多”(自然数字牌序)定庄。庄家确定后,由庄家洗牌,对家“腰牌”*。“腰牌”方称“醒家”,也称“歇醒的”,取其打得昏头昏脑了歇一歇、醒一醒之意。
  三方打家顺序取牌,取至第25张后,庄家再取一张,称“灌头”,意即封顶吧。同时宣布“请统”,即请打家们,若有同字牌摸齐四张且拟作为一轮牌的,则需“统”,即把桌心牌的底张取上来归己。“统”有先后,巴家(尾家)先“统”,二家次“统”,庄家最后“统”。
  接着,庄家出牌,打家们若需吸纳别方打出的牌,如同字牌有两张即“对子”,便可“对起”;有三张即“坎儿”,便可“开招”;有四张,即“成统”,便可“开贩”。打出的牌若无人要,则归下家取牌,再打出一张牌,如此循环往复。
  “胡牌”(和牌)的标准较严。手中的25张牌,加上最后摸上来的一张牌,或者别家打来的一张牌,应组成八轮半牌,对出在桌上的、招、坎、统和三字连句的,各算一轮。半轮的是“口”,只两张字,缺一字才圆,未封口,故称。仅牌圆了还不行,还需至少有十七胡。牌圆了又有十七胡了,即称“胡了”,把牌一轮轮摊下,众人审过,便可打下一牌了。若审出破绽,如胡不够,如句子不圆,就是“炸胡”,“胡牌”方要受到惩罚。
  “胡”的计法:一轮红句子一胡,对子一胡,坎两胡,招四胡,统四胡,贩八胡;黑字,则各各减半。由此可见,我国传统观念,红比黑好。若是“经”,又不同。事先若定为“三条经”,那么,三、五、七属经,其素字每字一胡,花字每字两胡。这是作“普通经”时的算法。若被定为“主经”,则要翻番。“叫经”、“板经”、“闷经”,各各对胡的算法又有区别。叫经、板经时,仅某个经字为主经,其余为副经。主经的素字算两胡,花字算四胡;组成一轮的坎,素坎算十胡,单花坎算十二胡,双花坎算十四胡,单花统或开招算二十四胡,双花统或开招算二十八胡,统上顶或开贩算五十六胡。副经的算法,就是各各减半。闷经时,主经的算法同上,但依自己手中牌而自定经,也就是哪条经多,就定哪个。
  事先若定为“五条经”,那么乙、三、五、七、九均仿上算胡。
  桌心牌摸完后,若仍无人胡牌,便是“黄”了,可重开。但重开在同一庄上,最多限三盘,“黄三盘,乖乖地下庄”,并且,庄家还应给醒家“开醒钱”,以补偿醒家的无效劳动。
  打花牌,既可“素打”,也可“带彩”(赌博)。素打者,记“胡”,“胡”多为上;也可打“恰胡”,即最先恰恰满一百胡或两百胡者为赢。
  用来赌博,那花样就多了。不过,在玄洲最普遍的打法,是“逢五进爬坡”。十七胡为基础,每增五胡为一档。而在羊洲村,最盛行的打法,是“一块钱爬坡”。当然,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那时,即便允许打,也只能是“滚筒子”*,以一支烟爬坡,或“一角钱爬坡”。如今的“一块钱爬坡”,分“包铳”和“半边铳”。如果“放了铳”,是“包铳”的,给胡家两块钱,即包另一打家应出的钱;是“半边铳”的,只给胡家一块钱。“爬上了坡”的,每升一档加一块或两块钱。
  自然,在杨正夫、胡万合等条件较好的羊洲农家,则一般是打“五块钱爬坡”,板经,包铳。
  镇干部下村来做客,杨正夫、杨正夫的弟弟、表哥,还有吕华明、徐树珍等人,无疑都是打的“业务牌”,即“业务第一,赌博第二”“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镇干部因常赢,所以都喜欢到羊洲来,到杨正夫家做客。杨正夫呢,也乐于作此感情投资,这才叫“吃得开,玩儿得转”。
  不唯打牌,妻子李次玫办的“干部餐”也是“业务餐”,也属“感情投资”。虽然是在家里做菜,可得花钱买菜,如肉,鱼,卤菜,豆腐,皮蛋等。鸡子在鸡笼里捉,鸡蛋在母鸡屁股后面摸,小菜在自家菜园里取,花生在花生桶里抓,而烟酒也还得花钱。酒起码要“甘阳大曲”,每瓶十五元,一桌“干部餐”没有两三瓶难以尽兴。烟至少要买“红金龙”牌的,每包十二元,招待一顿外加打牌少说五包,瘾君子多一点的话便要一条。如此算来,自家贴进的柴、米、油、酱、醋、茶、蔬菜、花生、鸡、鸡蛋、腊菜、腌菜不说,光活钱现花就要一百五至两百元。
  镇里干部除了镇委、镇政府机关人员外,还有镇直“七站八所”的人员;管理区虽然撤了,但还有“管片”的干部;有时市里干部也下村来,尽管很少在村里吃饭,但香烟总得用上几包;每个村都有市里的某个部门负责“包干帮扶”,帮扶的物质送进村,怎么好意思让别人货一卸就走呢,也得安排安排呀。
  长年累月,点子密了,再富有的农家也要被掏空啊。所以,吕华明,吕华祥他们参照上届村委会及外村的做法,建议杨正夫每接待一次客人到村里列支一两百元,如果陪客打牌输的超过了一百元,则加起来一并列支。如此一来,自然开支就大了。“羊毛出在羊身上”,代表村里招待了的,即使“不准由村开支招待下乡干部”,也得以合法的名目贴上去,核销掉。否则,谁还当这个一年上头点头哈腰颠颠跑、收费收税挨人骂的村干部啊!
 
 注释
  * “太公”:指曾祖父。同类的,“老太公”即指曾祖父的父亲。
    * “涩果子”:羊洲土语,以刚打花里长出来的果子,比喻不谙世事的人。
    * “腰牌”:拦腰一断,将其上的一摞牌放到旁边。
 * “滚筒子”:羊洲暗语,指用香烟小赌,赢了之后,其余方敬烟,从桌面上滚过来。



评论专区

  • 用户名: 电子邮件:
  • 评  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