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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独雁萍踪--123 雁飞何处 上
作者:张继前  发布日期:2011-03-23 02:00:00  浏览次数: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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鳗鲡望着最后一滴药液流进镖子的血管的时候,急如星火而又不得不从容迈步的晗昕终于出现了。鳗鲡一见她那身替代军装的旗袍加大衣就知道暴风雨还在加剧。晗昕抱起脱险的镖子高声说:“走,不然共军的枪炮快响了。”

周围的医生护士在心跳如雷的面面相视中明白了她来去匆忙的动机。

返回江边的车上,晗昕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险些尿湿了鳗鲡的裤子:“你和刁一真够吉人自有天相了,知道吗?刁宅已被重兵包围;看来还真得感谢共党的大恩大德。”

鳗鲡的牙齿打着冷战:“夫人呢?”

晗昕说:“啊里找。我真是没用,辜负了先生的重托。鳗鲡,看来你一个姑娘家还真得做刁一的母亲了。”

“去你的。”鳗鲡望着怀里的婴儿,“那尚若壁禾小姐再出事,那你岂不又得做镖子的娘。”

晗昕盯着路面说:“胡说,我是个军人。”

鳗鲡抺了一把挡风玻璃:“见到先生了?”

晗昕说:“见了。也不知共党那帮穷鬼怎么搞的,没有情报往死里摸,得了情报又贻误战机,害得先生押运的军火总没遭到截击;先生只好把军火运往江边去了。”

鳗鲡的心格噔一声:“他运军火到江边……”

晗昕说:“先生要将那批伤天害理的爆破物资甩到江里喂鱼。”

鳗鲡闭上漆黑的眼睛:“天呐!看来我只能做镖子的娘了。”

枪声!从江边传来。晗昕挥泪的脚踩进了油箱,华莎轿车像离弦的箭谢往江边。

“娘的!”晗昕在脱离地面的空间大骂,“娘的,我失算了,难道壁兰送出的情报是假的!壁禾跟刁一完蛋了。欧阳玉秀这娘们是来斩草除根的?”

刹车,地上的两颗流星咬得车轮杀猪般的惊叫。晗昕一把拖住破门跳车的鳗鲡。好久,鳗鲡被晗昕的钢钳巨手咬在瘫痪的车上。她俩看见,在枪弹手雷的嘶吼中,停泊乌篷船的江岸是一片火海。

“刁一。”鳗鲡在暗哑的哭声中抱紧了死里逃生的镖子。

与此同时,手捧镣铐的安壁兰正在远离枪声的刁宅门外走向幽黑的囚车。在来自江边的枪声里,壁兰的脸上露出了等候已久的微笑;在军人皮靴踏碎路面的响声中,她手扶囚车的门扉回眸望 了一眼瞬间矮小的刁宅,除了变红的灯,只剩单影凋零心歌一曲:方叹尘情薄如烟、转首又淋雨飞声,风卷残云多少事、祸起挫眉一瞬间。

像只拖儿带崽、好不容易逃脱被狼群追赶的母羊,壁禾背着随时啼哭的婴儿夹在流离失所的难民中间历尽艰辛地回到了成都。

可惜晚了一步,如果提前两小时、壁禾幸许能和义父冯品见上一面;她一下车就往家里赶,可刚到仁川巷、就听见盛源绸庄四周响起零乱的枪声。

壁禾往前跑了二十来米,扑在仁川饭店的拐角上一看;只见黑压压的解放军已将绸庄团团包围,枪声是从楼内发出的;一个连长模样的人手持扩音器向楼内喊话:“楼里的人听着,你们已被我军围得水泄不通,解放军优待俘偻、出楼投降缴枪不杀,否则、玉石俱焚!”

“啊!”壁禾泪珠滚落心如冰凉,“这共产党怎么了,居然连生意人家都不肯放过?我姐她、可是为你们卖命的人呐,你们怎么能……”

壁禾心一横就要冲过去,无奈手却被人死死的拖住:“您不要命了!”

壁禾回头,竟是饭店老板徐明英;她想挣脱自己的手:“徐姨您放手,我非要去跟这些新朝军阀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小姐您先听我说。”徐明英用全身力气将壁禾拥进一到小门,拖过一座小花园后、将她推进一个陈设典雅的小客厅:“您最好冷静点、现在正是人家杀红了眼的时候,您在人家眼里连只蚂蚁都不如;家产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身上的孩子考虑。”

“啊、”壁禾这才想起背上的孩子,冷冷的泪水又溢满了眼眶;“可是,我家对他们是有恩的呀;我的姐姐和我的姐夫为给他们做事,都被国民党国防部给抓了、眼下死活不明。”

“那有什么用,想让军人立地成佛、就如同企盼天上掉陷饼。”徐明英在壁禾对面坐下,叼了支烟点然;“这要怪、就得怪自己的家里人闲来闲去没事干,放着吃无忧穿不愁的好日子不过、偏要信奉什么主义;像我,什么三民主义、共产主义,什么佛教、道教、孔孟教统统的不信;我初一烧香十五磕头、只是为了敬重我的祖宗,从小长到这么大岁数、庙门寺院像什么样都没见过;别说为什么主义去效什么犬马之劳,就连下山花缘的和尚都别想踏进我的门槛半步;总之我什么都不信奉,就信奉好好的活着。”

壁禾抹了一把泪:“那是因为您平安无事,如像我这样您还……”

“壁禾小姐,”徐明英吐了一缕混合着薄荷气味的浓烟,“您不相信我的话,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吗?不信您等着瞧,只要不取我的小命、房产和钱财他们都可以统统拿走,我一片瓦渣一粒崽儿都不留;钱嘛,手上的汗水过眼的云,再多、也换不回自己的命。”

壁禾解下背着的孩子,对着潮红的小脸叹了口气:“谢谢了、徐姨,您话是不错,可是我的义父、还在里面呀;如果有个三好两歹,我可就无家可归了。”

“吉人自有天相,”徐明英摁灭烟蒂,“冯品先生是何人,金蝉脱壳的伎俩还用您教他?只要您母女无事,就算帮他天大的忙了;再说真到那地步,您若不嫌弃、就与我这老太婆相依为命吧。”

“瞧您说的、徐姨,您能在这种时候掏出这样的心、我安……”壁禾突然睁大眼睛,“怪呀,他们如临大敌地包围了我的家、而您这里怎么就风平浪静呀?”

徐明英扫她一眼:“您家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呀?岂可相题并论;在那边眼里,您母亲狄浮萍是宋美龄的金兰姊妹,您姐安壁兰是国军军官的妻子;而我,仅是一介布衣、一个微不足道的生意人而已。”

壁禾恍然大悟:“哦,是这样。”

事态的起因并非徐明英说的那样,而是三小时前、既下午三点,远在台湾的蒋中正与宋美龄共进午餐时谈到了成都脱险的经过。于是,蒋中正突然想起一件与国家大事相比并不重要的大事:“不好,我怎么就把盛源绸庄还未撤离的大事给忘了!如果让冯品那样的商业精英落到共党的手里岂不可惜;还有壁兰、壁禾,要是落到共产党的手里可就惨了。”

“壁兰已在这里了,就是壁禾下落不明。”宋美龄把伸向菜碟的筷子缩了回来,接着就放下了;“达令,对这户人家而言不说别的、就凭与党国同舟共济这一点,我们也不能将人家扔给虎狼啊。”

蒋中正望着还没吃了一半的饭碗、哪还有什么食欲,干脆起身给毛人凤去了电话:“齐五吗,你立既命令你在成都的部下、火速将盛源绸庄的人和金条解救出来。”

毛人凤回答:“校长,您的指示、学生敢不从命;只恐一切都已经晚了,共军已经全面进入市区;学生的部下潜伏的已经潜伏,撤退的已经撤退,一时难以召集呀。”

“噢。”蒋中正对着话筒冷了须臾、只好缓和语气说,“那就算了。”

宋美龄却两眼一亮:“达令,您何不让陈立夫想想办法?”

“勤士?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蒋中正又拿起电话,“勤士吗……

“好的,局座放心。”中国国民党中央社会调查统计局西南站蓉城分站站长砚发堂在焚烧过期文档的烟雾中放下电话、转过身来,“都妥了吗?”

 

“妥了,”特调科科长紫金波抚摸着刚粘上的胡须,“您就下令吧。”

砚发堂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一时之间就化装得面目全非的部下:“各位,虽然敌军重兵压境、可我们的行动又有了新的变化;各位,你们还有没有在万分危急的形势下视死如归、昂首挺胸的去完成党国交给的、在撤离大陆之即的最后一次使命?”

男女混杂一口同声:“尽忠党国,义不容辞。”

行动科科长朱立刚上前一步:“站长,您就下令把。”

“好!”砚发堂目光炯炯神采飞扬,“局座命令,要我等乘撤离之机、务必将盛源绸庄的细软、黄金美钞和绸庄老板冯品先生一同弄到台湾去;既然各位有如此信心,那就立即行动。”

“站长,”电讯科科长斐娴静上前一步,“我以为、应该把我们的电讯器材砸成废铁,免得白白留给共产党。”

“算了,”砚发堂拍拍长袍的袖子笑道,“共产党要是治理天下的能手、这点器材他们连眼角都不会瞟一下,若是坐吃山空的败家子,就是留得再多也没用;好了,化整为零,会集绸庄,行动。”

然而,也许是砚发堂和他的部下们目空一切视死如归的嚣张气焰触动了对方的嗅觉,可能是他们内部出现了通风报信的奸细,也可能是对方早有防备而张网以待;总之,砚发堂的全部人员在指定地点刚刚会齐、绸缎庄就被行动迅猛的人民解放军团团包围……

那些日子,盛源绸庄的老板冯品极少在庄内、他为了四处打探安壁禾母女的消息而来去伧促奔走如飞;这天,他一大早就去了车站、呆了两小时又去了码头,目的是看看有没有既认识自己又认识壁禾的重庆来人;人是见了几个,可对壁禾的行踪一问三不知;他茫然了,一急之下就决定亲自去重庆;当他刚回家,准备收拾一下就走时、砚发堂来了。

尽管天空总是密布着战争连绵的阴云,尽管大街小巷到处是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欢声笑语,可绸庄里还是络绎不绝地来往着不问世事只管自己的男女顾客;并且、不仅人数出奇的增多,还免去了捡三挑四讨价还价那一套,人们都在拼命的花钱、仿佛钱在一夜之间就会发霉似的。

冯品哪有心思过问存货还有多少,也没闲暇多看一眼营销大厅那番门庭若市的盛况、而是楼梯还没上完就喊:“管家。”

衡轩应声而至:“小的在此,老爷有何吩咐?”

冯品端起桌上的冷茶咕了两口:“我有急事外出两天,任何客人来防、就在大门外边说声主人不在。”

“这、”衡轩当然明白主人的意思,“可是,如果老爷外出、二小姐突然回家来了怎么办?”

“她如果回来了你就给我看好了呀,她能真的回了你不也有主心骨了吗?”冯品边说边进了内室,当他手拎藤匣回到客厅、只见丫环海瑙神色慌张地走进门来:“老爷,砚先生求见。”

冯品一愣:“噢!这种时候他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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