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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雁萍踪--67 风水兴邦
作者:张继前  发布日期:2011-01-18 02:00:00  浏览次数: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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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这么说、大姐,外婆浮萍望着坚韧之上、再强不能的面容说:这已经很不易了。

祖母坤稷笑了笑:是呀,都这样了;浮萍啊,我明白你有几百个为什么郁积于心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不过,你能突然回家看看,这倒令我非常意外。

外婆浮萍自然明白言中之意:起先,我只是想回到近些年来魂牵梦萦的地方走走,没想到记忆早已破碎;本来我目击此情此景的第一念头……啊不、此时此刻我更想知道的是,大姐你和寿儿是怎么过来的?

祖母坤稷正好揭开茶碗的盖:且不提杂草丛生寒风潇瑟的感觉叫人好不恐怖;就说今天,那种破城空巷飞侠掠影、荒冢野地人鬼出没的情景就险些……

如男似女两个随从相视一笑、同时起身,如男说:两位夫人慢慢聊吧,我们村里村外的熟悉一下环境;事态虽然不像夫人说的那么严重,但小心谨慎总是好的。

外婆浮萍点了点头:也好,快去快回。

是。

祖母坤稷在目送如男似女两个随从转身离去的时候调整了个非常高贵的坐态:看来这两个佣人对你还算尽心,颇像当初老爷身边的几位随从。

外婆浮萍终于等到了一个寻问主题的几会,可一看对方那副派头、就绕了个顺水推舟令人诚服的弯子:大姐此言差矣,她们不过是从蒋委员长侍从室抽调出来的警卫,虽然受过严格而又特殊的美式军训;但她们执行的军务公事公办,哪能与老爷长期调养的心腹跟班相比……对了大姐,老爷呢?

祖母坤稷扭过头去,望着门外那片金黄金黄的夕阳、语音幽凉地回答:天地苍茫,不知所向。

“啊!”外婆浮萍本想捂住自己的嘴,可手像触了冰一样、冻得浑身颤斗;“对不起、大姐,我不该问的,但我能做到不闻不问吗”

“你心最善、是个好话歹话都留不住片刻的人,今天能忍到如此地步,这说明你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没关系的,好在我也麻木了。”祖母坤稷把眼角的泪珠揉碎,“来,浮萍、坐到姐姐身边来。”

“姐!”外婆浮萍再也忍不住痛裂胸膛的悲伤,她“咚”的一声跪在祖母坤稷跟前、扑在祖母坤稷的膝上放声大哭;“谁能还啊,我的家园?我向谁要啊,我的家园?”

“萍?”祖母坤稷抚摸着外婆浮萍的青丝,“除了老爷,跟谁要去;老爷他、该还的不单是你我的家园,而是凤凰巢七十二户人家的家园呐。”

“可是老爷他,为何这样呵?”

“说来话长,”祖母坤稷用手指梳理着外婆浮萍的披肩长发,泪水又像断线的珠子无法挽留;“你离家出走之后,老爷的脾气就渐渐变得乖张暴唳,成天大吼大叫摔东砸西;接着又变得非常迷信,他昼夜怀疑妻妾走失牛羊多病、凤凰巢人之雄图伟业迟迟没有多大建树的原因是坐居的龙脉和房向的定位有问题;于是,请来方圆百里很有名气的地师、成天端着逻盘东山西岭的查看风水寻找宝地;有一天,那地师遥望着巍魏神龙山对老爷说,‘你凤凰巢若要心想事成宏图大展,就必须克服神龙山;因为贵庄坐西南向东北,最佳的风水格局是左白虎右青龙,可贵庄偏偏属于左青龙右白虎、与金木水火土的太极规律相违,且龙头太低雄心不壮;右边的白虎高于左边的青龙本就不吉,还别说都深受高高神龙的压制,而且南风徐来北山阻隔、气势如何能顺?所以……’地师指着南山谷中的仙湖说,‘而对土司官府而言倒是座强硬高大的靠山,安老爷您看、土司官府背靠巍魏神龙岭、面向青山出平湖,可谓地灵人杰物华天宝啊!’

外婆浮萍止住哭泣:“老爷就信了?”

“他哪会不信。”祖母坤稷冷叹一声,“那地师又说,‘但这些都不是很重要,最致命的是、从土司官府往北看,安老爷您说他像不像一条往北腾飞的巨龙,而往北是什么所在?那是历代帝王成就霸业的京都;土司官府坐在龙尾上,还用问他家人丁兴旺官运亨通的缘故吗?但反过来就是凤凰巢的克星,从龙头主峰往南数,它不多也不少、恰恰是三十六座大山头七十二个小丫口,丫口为缺、在贵庄对面,这难道不是您凤凰巢七十二户人家的残疾?’老爷急得脸色煞白、就问,‘那么先生,如何才能克服神龙山?’地师说,‘办法很简,但这天生地就的庞然大物只恐人力难为,只要把主峰往下一点的地方挖断,头没了脖子、身首异处的龙还能飞吗?这样一来、三十六座大山头变成三十七,七十二个小丫口成了七十四,从数理上跟凤凰巢就风牛马不相及了;而土司,哼!’”

外婆浮萍抬起头来:“挖了?”

“挖了,”祖母坤稷说,“老爷从外乡雇来三百六十个民工加上本庄的七十二人足足挖了三年半,劳民伤财、费尽移山心力,终于挑出了一个小小的丫口;由此、神龙山也就改名挑断山了。”

“糊涂!”外婆浮萍“腾”的站起,“愚昧,这简直就是缺乏知识文化的可悲行为。”

祖母坤稷却说:“不过也怪,那丫口刚完工、土司家族在省里从军做官的人就战死了好几个。”

“那是巧合,那是恰好碰上龙云、卢汉和唐继尧之间的军阀内战。”外婆浮萍压住满腔苦楚,在祖母坤稷身边轻轻坐下;“那,凤凰巢因此而时来运转?”

祖母坤稷轻轻摇头:“没有,因此、老爷又找来那地师;地师说,克星虽已消除、但回龙山的龙嘴旁边没有水,口干舌燥的龙是困龙、困龙如何翻身;于是、老爷又采纳了地师的授意,在练兵场的边缘挖了个大大的鱼池;结果这一挖、又说有人看见从那里飞出了一对金凤凰,如果金凤凰飞走了、那凤凰巢的灵气就会荡然无存,必须在河边建座水阁作为金凤凰的暖巢;我被地师授意的种种行径给折腾得心烦意乱,就对老爷说、自然灾害和人为的祸患对任何人都在所难免,若要凤凰巢这朵富丽的牡丹在世人眼中长久盛开永不凋零,那就应该抛去云里雾里的迷信思想和精神寄托、还是脚踏实地的干些浇灌耕耘的正事;可他认为、风水不好就等于气候反差,如果不是风调雨顺、就是把人累死也开不出富丽的鲜花;只有风水循环,才能兴邦立业。”

这个夜晚、两位久别重逢的夫人同榻而眠,外婆浮萍辗转难眠思绪万千:“就算那样,也不至此呵?”

祖母坤稷的言语在枕边漫游:“是呵,可接着又发生了几件意想不到的大事;先是两支马帮一去不回,其次的牛羊成群死亡,后来是共有三十六人死于霍乱;老爷在一连串不幸事件的打击之下,脾气更加变得暴跳如雷和喜怒无常;他又去找那地师,可那地师云游四方哪里找去,只好找来另一位有名地师;那地师到此一看大吃一惊,他说,你们疯了,竟然把这普天之下最好的风水龙脉给完全破坏了;你们上当了,你们请的那地师准是被你们仇人不惜重金买通了的奸细!否则,怎么可能完全破坏在最要紧的部位!在如此沉重的打击下、老爷决定集中全庄的散金碎银到克钦邦去购买枪支弹药与土司武装决一死战,然后举庄迁往蜜支那的安氏农庄。

外婆浮萍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蜜支那的安氏农庄!我怎么闻所未闻?

“浮萍啊,”祖母坤稷拉她躺下,“其实有很多事,我们是不该瞒你的;可那时、老爷觉得你天真单纯,不想让太多的事使你担惊受怕;于是你误会了我们,负气出走了不是?”

“大姐!”一股强烈的热流涌上心头,外婆浮萍又泪如雨下;“如果我早知事是这样,哪还有脸回来见您;我真恨自己,铸成如此大错。”

“后来一想,我们都没错。”祖母坤稷为她抹去泪水,“老爷曾经说过,萍萍还会回来,萍萍的出走、真是一件歪打正着的幸事,至少她能为安家保住两条命根。”

“老爷!”外婆浮萍更伤心,“您怎么还能这么想?大姐,老爷真的这么说?”

“是啊。”祖母坤稷说,“其实,在面临跟日本鬼子开战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日本鬼子!您们跟日本鬼子开战?”

“是的,还得从头说起。”祖母坤稷挑亮烟灯、拿起烟枪抽了两口鸦片,“老爷将倾其所有的金银细软按凤凰巢出行习惯分为三十六驮,嘱托二老爷安青到克钦邦去购买美式武器;就在那夜,坐在椅上打顿老爷猛然惊醒、说大事不好,他梦见家堂上的香炉中长出了稗子,香炉中出稗子、说明凤凰巢要彻底的败了;已被迷信冲昏头脑的老爷立既派人去把安青的马帮追回,马帮是丑时一刻出动的、而派出的人在杀人丫口追到马帮时已是寅时三刻天已快亮;财宝是不能漏风的,于是安青决定、暂将财宝驮往鼎足山埋藏,可是马帮一进鼎足山、就再也没有出来……”

外婆浮萍翻了个身:“会不会、二老爷卷着细软与人私奔了?”

“不得而知。”祖母坤稷望了外婆浮萍一眼,嗡动着鼻翼吸嗅着烟雾中的气味;“土司官为了跟凤凰巢决战磨刀嚯嚯,老爷在一贫如洗四面楚歌的凄风里做出了痛断肝肠的决定,放弃家园、举庄迁往蜜支那;但故土难离,全庄上下十有八九的人宁可与土司战死、被饥饿困死也不离开家园;任凭老爷磨破嘴皮,那些执意死守的人还是无动于衷;老爷万般无奈、表面上只好让步,‘好吧,那就抓紧节令种豆麦’;背地里却说,‘看来三十六计、只有破釜沉舟’;我问什么意?他说,‘若要不失凤凰巢、只有先死而后生’;直到一月之后,我才明白那话的意思;那是一个天色阴沉月黑风高的严寒之夜,村庄北端突然起火、火借风势越烧越猛,倾刻之间满天通红人哭马嘶;如此这般,一座曾经美丽而富饶的农庄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全庄人在顶无片瓦、囊无粒米的绝境下只好泪别故土另投他乡;然而,一群为躲避战火而背井离乡的庄稼人哪里知道,这一去、他们又将卷如更加残酷的、争夺家园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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