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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雁萍踪--60 掠影花季(下)
作者:张继前  发布日期:2011-01-11 02:00:00  浏览次数: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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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出阁前夕母亲欧阳氏的某些妇人之见是深藏不露的谶言?因为,突入其来的变故就像当初的少女浮萍到铁索桥头迎接安老爷、之前她万没想到她将在瞬间之后决定下嫁安老爷一样,那天在槐荫树下荡秋千的偏房浮萍也没想到她在见到冯品先生之后就决定与其私奔!
      阳春三月的凤凰巢清风送爽绿叶飞扬。那天,年龄不满二十就已是两个女儿母亲的少妇浮萍把春衫单薄的身影凌驾于靠近村口的秋千之上对景凝眸浮想连翩……狄浮萍:在山高林密人音稀少的黑风箐里虽是一道声色俱佳波光灵动的靓丽风景,而在这人口众多美女如云的凤凰巢、她引人住足艳压群芳的魅力则基本来自安松老爷的威望支撑;在内幕零乱结构庞杂的安家大院里,除了家丁丫环、马夫厨子和奶妈仆人对她有七分的恭敬、她几乎没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虽然、安松老爷对她是百依百顺宠幸如一,可他也得顾及正室夫人的喜怒,再说他成天忙于应接不暇的诸多事务东来西去。正室夫人尹坤稷,凤凰巢人的副帅,安家大院的主宰;不松不紧的步态不冷不热的容颜从早到晚常年四季始终如一,她对院中下人的是非功过明察秋毫赏罚有度;她对自家汉子偏房小妾的随心所欲总是百般苛克从不轻让,好在你吃穿用度她不吝啬、你头疼脚痛她不装蒜,不隔壁贴耳窃你隐私、不明里暗里使你绊脚。坤稷夫人年近四十,膝下三男两女;长子壁敬、与嫡母浮萍同庚将近二十,次子壁恭、年满十七,长女壁德芳龄十三,次女壁娴八岁,眼下最小的是季子壁寿、刚满一岁。偏房浮萍只见过长子壁敬和季子壁寿,二少爷与两小姐生活在省城的别院;听说凤凰巢的许多男娃女娃都生活在安家挤身省城的别院,在那里读书、识字,陶冶情操、增长见识;她不曾去过省城的安家别院,没见过那些孩子。有一晚上安松老爷对偏房浮萍说,等有朝一日正室夫人尹坤稷开恩允许,他就把她和两个女儿也送到别院去,让浮萍见识见识天下的花花世界到底有多大……可那希望无法挽回的破灭了。
        早春二月的初八那天,令偏房浮萍慕名已久的安大少爷回家来了。
       “母亲。”少爷壁敬给夫人坤稷请完安后又转身向偏房浮萍走来,他文质彬彬地鞠了一躬:“嫡母。”
瘦高的个子白净的面目,一身高级布料裁缝的新潮学生装让毕竟年少的浮萍惊羡不已:“乖!”她词不达意地抖出那么一声,就情不自禁的扑上去,热泪盈眶地提提晚辈的   肩头拉拉晚辈的衣角:“天呐、地上怎么就有这么好看的衣服!我怎么就从来没见过?尤其是穿在敬儿身上你看你看……”
         少爷壁敬笑道:“嫡母过奖,要是穿在你身上,那还不知好看多少倍。”
        “敬儿真会说话,”偏房浮萍顾影自怜乐极生悲,“天下女子哪有这等好事。”
        少爷壁敬摇了摇头:“嫡母此言差矣,如今世道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就连国母美龄先生在最近提倡的《新生活运动》也三令五申,强烈呼吁男女平等。所以当今之中国已非昔日之中国,当今女性不仅可以走进校园读书识字,可以身着戎装参战杀敌甚至可以参政。”
        “敬儿啊,你刚才说的戎装是……”
        “戎装就是军装,男女都一样。”
       “那、”偏房浮萍又捏捏晚辈那令她非常着迷的衣领,“那跟你这一样吗?”
       “大同小异。”少爷壁敬抹拢领口,“戎装的这里有领章,头上、就是军帽上有帽徽,而这里又有胸章。”
       “那,敬儿啊……”偏房浮萍虽然瞥见正室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可她就是想知道;“女的真能穿戎装?”
       少爷壁敬不厌其烦言河滔滔:“能、怎么不能,因为今日之中国已非昔日之中国,今日之女性已非昔日之女性。”
       “得得得得。”夫人坤稷耳朵都麻了,“有多少的中国女性不能进门去说,难道进了家门女性中国就飞了?”
      少爷壁敬像缕来自山外的风、奇妙清新快意奔放地把偏房浮萍原本就涟漪不止的心海撩拨得波光激荡。虽然壁敬称她一声嫡母、她叫壁敬一声敬儿,可母子俩在那些日子里出双入对形影不离的势头就像热恋中的情侣。两人常常不顾更深茶凉月缺星稀通宵夜谈,他从尧舜时期的执政方略和尧舜王宫的规模结构与如今人丁兴旺百业昌盛的凤凰巢相比简直相差太远说起,说到秦始皇统一中国至刘玄德入主西蜀;从凯撤大帝的罗马图腾到八国联军的狼子野心,从意大利的马可波罗几乎周游世界说到徐霞客走进云南……总之,年少的壁敬给年少的嫡母讲述了太多太多属于梦境以外的见闻,一个是云山雾水侃侃而谈,一个是双手托膝洗耳恭听;什么“武昌城头一声枪响、大清王朝瓦解土崩”什么“温饱思淫人心隔离、硝烟中原军阀混战”什么“人心不古南昌兵变、戡乱救国江西剿共”等等。
       有回、在村巷散步的清新空气里,少爷壁敬向嫡母浮萍谈到人权问题,人权问题的序言是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的君主立宪,人权问题升华的完美前堤应该是人人平等、首先应是男女平等……
       说到平等,少爷壁敬的容光黯淡了:“可像嫡母你这样,仅为区区草场就委身下嫁我父亲?”
嫡母浮萍的头脑在分外激动的同时也分外清晰:“敬儿误会了,为了草场不顾一切的是我的父亲,而我嫁你父亲、也许是山乡女子目光短浅的缘故。”
       母子二人站在村口的槐荫树下,少爷壁敬面对大河岸边的玉垴棋枰触景生情:“嫡母你该时常与人对弈,把自己的胸襟从抚老携幼相夫教子的凡俗禁地释放出来,做个视野开阔的女性。”
       于是,凤凰巢有了母子无间黑白交融的趣事:玉垴之巅、木槿树下,棋来子往、各有胜负;说不完天南地北流离事,道得尽门里窗外人间情?纵有春风云鬓度,几回回、嫡母拭汗露羞涩;哪来兰芳眉须绕,一次次、庶儿清喉免声息……
       那回,少爷壁敬的棋子举在空中落不下:“嫡母,其实你更该识字读书多明事理。”
嫡母浮萍莞尔一笑:“不瞒敬儿,我是识得几字的;为母闺中时,除了特别喜爱绫罗绸缎和刺绣,也特别喜欢挤在私塾学堂里的童子之间念书。”
      “是吗?那太好了!”少爷壁敬的手掌合在一起又拍又揉,“我正好带回几本书,一本是《鉴湖女侠》,我要让你看看、一代女杰秋瑾是如何冲破富贵温柔的家庭,怎样踏上辉煌之路的;一本是《新生活运动》,我要让你从中寻找身为女性的真正出路在哪里,我要让你见识当今国母宋美龄先生是如何高瞻远瞩心系苍生?”
       “这……”嫡母浮萍互捏颤抖的手指,“敬儿啊!你对为母的期望千万不能有多高,我一山乡女子我……”
       “不。”少爷壁敬手掌一挥,“我见过的靓丽女子多矣,唯你像满山傲梅一枝独秀。告诉你吧嫡母,若你是一般女子我根本不说这么多。”
       嫡母浮萍呆了:“为、为什么?”
      少爷壁敬隔着棋枰伸过头来盯住她的双眼:“因为你的面目告诉我,你被势力压住的心脏总是蠢蠢欲动,因为你有永远填不满的求知欲;所以每当我说起道路曲折你就目光游移左顾右盼,说到成功与辉煌时你就晶波闪烁就像拨云见天!”
嫡母浮萍心惊肉跳:“是、是的,敬儿;我是那么回心事。可、可是……”
      “走出去吧嫡母,”少爷壁敬的眼底是期望的光,“也许你穿上你喜爱的戎装你可能就是万马军中一巾帼;到那时一派洒爽英姿的你就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你而是浩气若男英雄莫及的你了。”
      少爷壁敬说走、就走了,家里一下冷清许多。那天,偏房浮萍晚饭时觉得好没胃口:“这敬儿也是,也不在家些日子。”
       夫人坤稷瞟她一眼:“这样也好,免得天长日久闹出笑话。浮萍呀,你虽与壁敬同年,但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言行举止得有分寸;你看壁敬虽然是个孩子,成天出入于省城别院那种花花世界都坐怀不乱。”
      话虽轻描淡写一笔代过,但偏房浮萍明白,她想去省城别院过些日子的希望已经破灭;她抬起凉荫荫的眉头清清嗓子:“大姐所言极是。”
无论怎么说,少爷在家的日子、是偏房浮萍有生以来最为充实的时刻,虽像浮光掠影稍纵即逝,却敲开了她无限畅想的心扉……可她万没料到,有人就借她心扉畅开的时刻再次改变了她的命运;那就是贩卖绫罗绸缎的商人冯品,商人冯品朝着少爷壁敬精心敲开的门扉走进了她的世界。
      那天,坐在秋千架上愁眉淡锁的偏房浮萍被村口沸腾的欢呼声把凝望远方的眸子收回:原来,一支百八十匹驮着绫罗绸缎的马帮被十来个摇头摆脑的马哥头赶进了山间铃响的村庄.。偏房浮萍看见,马哥头门手执绳鞭脚穿毛靴,有的头戴灰毡帽、有的身穿羊披风,有的提箱有的背笼;她还看见稍后得知名叫冯品的掌柜鼻架金丝眼镜头戴西洋礼帽身穿中山服,骑着枣红大马颌首挺胸目光闪烁地走进凤凰巢。
      偏房浮萍将头歪在吊绳一边,香腮宁静而秋波不止;她看见掌柜冯品的时候冯品掌柜也看见了她,她还看见掌柜冯品在看见她的同时揪了一下马缰,踏在石板路上脆响的马蹄似乎犹豫了一下、骑在马背之上频频移动的掌柜冯品在马走出好远的距离中一直保持着与她对峙的眼神、马失前蹄的时候他吃了一惊,马要闯进村庄二门的瞬间他还恋恋不舍地倚门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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