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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雁萍踪--52 画鹛鸟叫
作者:张继前  发布日期:2011-01-02 02:00:00  浏览次数:18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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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罗泽云把手中的一捆烟枪赶紧放下、端起早已备好的石灰粉就往门外跑;在大门口、他险些与一脸心事的老妻杨啊泗撞个满怀:“你是怎么了,呆头呆脑无精打采的?”

杨啊泗等老倌洒好用于避邪的三条石灰线才说:“今天的事儿是很怪,别说犬不吠鸡不鸣、就连往日里欢蹦乱跳都只是轻脚轻手的靠墙走。”

“哈哈,那是人的财气旺呗。”罗泽云拍拍粘满灰粉的手,与老妻并肩回到院子的中心却不走了,抬头仰望着屋顶上空那棵伞冠庞大枝繁叶茂的核桃树说:“告诉你吧老伴,我昨夜呀、做了个梦,梦见这棵核桃树呀、是金枝玉叶珠光宝气的;所以呀,这些鸡呀狗呀、牛呀羊呀什么的,说不准都被那珠光宝气给蒙住了。”

“逑、”杨啊泗边扭身回屋边说,“你那是肉吃多了撑的。”

“哟!”罗泽云正想呛老婆一句,自己的眉心竟被什么东西给击了一下,他眼冒金星地揉着脑门东张西望,最后只见一颗橄榄大的青皮核桃落在地上。“他妈的,莫非这枝大根深的核桃树也让珠光宝气给蒙了。”

边骂边朝屋门走去的罗泽云哪里想到,那青果成群绿叶如绸的树丫上蹲着一个身手不凡的夜来客,这个夜来客就是百草岭上的土匪秋千虎。这个骨瘦如柴脚高手长的秋千虎是在头夜二更偷偷上树的,他的身上藏着狗闻跌,这种名叫狗闻跌的药物特别厉害、能使方圆百丈的鸡犬牛羊筋酥骨软浑身无力。军师龙中骄给他的任务是、除了窃听树下人家的话言话语,就是偷看这户人家到底来些什么人。刚才罗泽云对着树冠张望时、秋千虎暗吃一惊就把一枚橄榄大的核桃弹飞在他的脑门上。

正在磨刀准备杀羊的罗泽云更没想到,除了屋后树上爬着秋千虎、村左路口的舍身崖上躲着观察村前村后村左村右动静的匪徒越涧猴,甄寡妇家的阁楼上还藏着两个人;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就是百草岭上的土匪军师龙中骄,另一个就是匪穴副帅薛腾宵。

由于沉浸在两根金条引发的惊喜中,罗泽云哪里想得起甄寡妇与土匪军师龙中骄是姨表兄妹这一层。甄寡妇的宅院位于罗泽云家右前侧,由于那里地势偏高、她家的阁楼窗孔对于罗家宅院而言简直就是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甄寡妇姓名贾正洁、下游十里碑墓山人,修腿细腰身材高大、柳眉杏目一品姿容;丈夫甄兆高是附近山乡比较出名的酿酒师,可惜苦下若大一爿家产之后死于性痨;膝下无儿无女,三房一照壁的屋宇只有她一人独守。

对于薛腾宵的随后赶来、贾正洁的心里很不高兴,她不露形色地给两人弄好清喉润嗓的茶水和吞云吐雾的鸦片就拉关院门兜风去了,这恰好给薛腾宵和龙中骄提供了东张西望和图谋不轨的便利。太阳当顶的时候,随着村口传来的几声画鹛叫、龙中骄的双眼终于从桶底大的窗孔中看见一个身穿缁衣手执拂尘的道士进了罗家宅院,他露出了他在那个日子里的第一丝笑容:“来了!这是前来送命的第一人。”

“好像是个道士?”薛腾宵也笑了。

龙中骄轻轻摇着手中的扇子:“这就是赤匪大帅李盛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治军韬略。”

“哈、”薛腾宵低声笑着,“可惜他看不到以逸代劳的垂钓人。”

“但愿天能助我。”龙中骄掏出怀表看了看,“只要那图一到手,我们就可以扛上精良的武器奔赴抗日战场、与多少年来占山为王的日子告别了。”

薛腾宵不以为然:“我觉得占山为王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随心所欲,逍遥自在。”

龙中骄坐回篾椅上伸伸懒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像我们这样的人若不洗心改面摇身一变,摆在前面的早晚都是死路一条;对于匪和贼,任何朝庭都只说一个字,杀。与其躲在打家劫舍的绿林里窝窝囊囊地生,不如冲进保家卫国的沙场上漂漂亮亮的死。”

“死?”薛腾宵的两眼虽然盯着窗外,可他的耳朵却在思考;“死了也是匪。”

龙中骄把飘在茶水里的目光返射到薛腾宵的身上:“是匪不假,可爱国没错。”

“您爱国,国爱您吗?没人说过宋江不爱国吧,可最终还了是……哟!军师您来看,”薛腾宵像见了什么宝贝似的,“军师您看、谁来了?”

“邬怀玉!”龙中骄望着那个胯夹毛馿扬威耀武的来人感到不可思义,“怎么连他也来凑这样的热闹?”

薛腾宵笑了笑:“想把他的神龙寺变成凤凰巢呗。”

“人想天高命如纸薄。”龙中骄用本来摸着下颌的手指指必须猫腰才能往外看的窗孔,“难怪他才四根金条就把心肝宝贝插么冷卖给了小玉良,原来,也是为这图的招呵;副帅啊,看来要得到这图,我们得打起十分的精神呀。”

“哼、”薛腾宵抠了抠鼻孔,弹飞小手指上的鼻渣;“这么多弟兄连把网中之鱼来个瓮中捉鳖都成问题,那不如吹灯散火算了;我只担心秋千虎会不会有什么闪失,万一……”

“这您放心。”龙中骄露出稳操胜券的笑容,“我要他像蚂蝗一样叮在核桃树上,除了将树下动静听个清楚看个明白,在曲终人散之前、就是火烧屁都别动。”

 

罗泽云一心想着金条的灿烂,哪有闲暇去寻思墙外的事。当连县府高参缪云台都光临寒舍时,他又彻底忘了金条的事,只是觉得高官莅临篷筚生辉,所以、刚杀好羊的他又忙着杀馿;俗话说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馿肉,千万别让有头有脸的仕绅小瞧了山里的人;眼看着老妻杨啊泗单为了端茶送水的事就忙得顾此失彼满脸是汗,他恨不得立即叫上几个手脚麻利的姑娘小伙前来相帮,但碍于吴越笙的约法三章只好作罢。

罗泽云终于把馿肉下锅的时候已是日影西斜黄昏将至。率先到达、身穿道袍的乡村教师李德石说出了他见解独到的提议:“既然此番集会是以作法驱邪为名,那就该闹点掩人耳目的名堂,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高高在上、坐在太师椅上脚翘二朗腿的县府高参缪云台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要闹,就闹点无妨。”

仿佛迎接贵宾,小玉良和插么冷是在锣鼓悠扬木鱼声声的乐音里走进罗家庭院的,两人望了拂尘挥舞、装模作样的李德石一眼,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就进了上房。

众人见了往日只听传闻的绝色美女插么冷,纷纷让坐寒喧之余都把暧昧的目光投向了邬怀玉。

邬怀玉的脸红了一下,清清喉嗓却什么也没说。

缪云台把头靠了过去:“没想到您先生还真够爽的,才区区四条黄鱼就把她给渡了?”

邬怀玉也把头靠近:“误传,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不能说不好,”缪云台笑了笑,“不过您这绿帽子也……”

插么冷的脸在叽哩咕噜的窃窃私议中忽红忽白,她如坐针毡地撩起衣袖往自己的耳畔甩了甩,接着装做屋里太热的样子起身出了门。

小玉良追了出来,见插么冷站在核桃树下生闷气就跟了过去:“你怎么了?”

“我能怎么了?”插么冷气咻咻地甩着衣袖,“早知道他也在走革命道路,我又何必跟你……现在可好,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好难受。”

“革命都会有所失的。”小玉良平静如常,“再说我们又没做亏心事。”

“谁能见我们没做亏心事?”插么冷的衣袖甩着甩着就擦起了眼泪,“你难道没见那些人的眼色。”

小玉良短叹一声:“好吧,待会先生来了,我就让他当众还你个清白;哎—— 也该是清清白白的时候了。”

“什么清清白白的时候了?”

小玉良闻声回头,见是一脸疲惫的吴越笙,扭头望了插么冷一眼才问:“先生呢?”

吴越笙抬头望了着正向夜色走去的天空:“他随后就到,怎么样、人都齐了吗?”

“差不多了。”小玉良也望了一眼夜色参杂的天空,“先生,不会出什么事吧?”

吴越笙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小玉良:“会出什么事?”

 

“我觉得大事不妙!”

躲藏甄寡妇家阁楼上向南山扫瞄的土匪副帅薛腾宵放下单筒望远镜:“那边的丛林里好像有军警在埋伏。”

土匪军师龙中骄一把抢过望远镜:“是啊,好像是滇军,这些婊子养的、来得还真快!”

薛腾宵的脸上飘起了愁云:“我看、我们是不是……”

“这不更好吗?”龙中骄却喜不自禁,“军人的威风固然可怕,但无论怎么说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我们干脆来个隔山观虎斗,等他们斗到最后时才猛然出击;到时候、哈哈,我的副帅呵,包您有戏看。”

薛腾宵笑了笑,脸上的愁云却没有丝毫分散:“只怕没那么简单,就凭李盛贤那几个土共去与滇军拼杀、那不等于驱犬羊与虎豹斗。”

“副帅说得极是,这正是我希望得到的结果。”龙中骄用望远镜指着苍茫的群山,“若在正规战场上、以我等的实力与滇军对垒那也无疑是以卵击石,但在这山高箐深的地方,哼、丛林战术却是我们的天然优势;副帅啊,巨浪冲天之时、就是大鱼露面之刻,滇军出动的目的是歼灭共党,而我们要的则是图;共党被歼之后,滇军必然会对堆积如山的尸体实施例行公事的逐一搜身,我们就在那个时刻打他个措手不及。”

薛腾宵咬紧牙骨:“好吧,看在军火的份上,那就拎着脑壳干他一场。”

“但也大意不得,”龙中骄收起笑容,由前窗转身走到后窗、指着村庄后面的山峦对尾随而至的薛腾骄说;“世事常意外,天下绝没有料事如神百战百胜的战略指挥家,我们既要有勇往直前功无不克的雄心,又要有能战能退的两手准备;所以、副帅,您必须马上行动,让弟兄们兵分两路沿着那两匹山梁由上至下向村庄靠拢、一声不响的掩蔽到那两片乱石岗里侍机行动。”

“乱石岗!”薛腾宵大惑不解,“上面没有丛林的遮拦,那不更容易暴露吗?”

“兵者,诡道也。”龙中骄扭头望着南方的山谷,“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对手最不会放过的就是容易掩蔽的从林,只有反其道而行之、才是上策……到时以竹鸡叫为号,叫一声为出击,连叫两声为待命,连叫三声为快撤,记住了吗?”

“那好,”薛腾宵按了按腰间的枪套,“军师保重。”

龙中骄笑了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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