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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三部曲 上海屋檐下 第1部 第43章 抓个正着
作者:谢奇书  发布日期:2024-01-10 13:41:56  浏览次数: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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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妈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和香爸商量商量。

女人想事办事凭感觉,而香妈觉得自己一向凭感觉办事的成功率,颇具高、准和精。因此,她决定等蒋神仙离开后,自己用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认真上网查阅观察。

看看上海房地产市场的走向。

现在就不必说了,上海滩,国际大都市,钢需必需软需什么需的,合起来就一个字儿“涨”!可是以后的未来,还涨不涨呢?

香妈虽不是什么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经济专家。

可也明白凡事都有个度,这就像股市,不能老是涨,必须也要跌,才能良性循环发展的……还有,那600块钱,得还给人家。

水果店女老板虽然离开了,可总可以碰到她的,碰到就还……

返回客厅,蒋神仙正在吹嘘:“有人叫我蒋神仙,有人叫我蒋神经,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年,我靠着我这双眼睛,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存款嘛,不少于这个数。”

他伸出了7根指头,想想,又加上1根,在香爸眼前晃悠。

香爸淡笑着:“上千万?好的呀,你下下辈子都不愁吃喝了呀。”“吃喝?”前销售科长摇摇头,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

“香爸哦,现在是21世纪,高科技时代,物质享受早让位于视觉和心灵享受了哦。吃喝拉撒睡,是我们那个年代的追求。你到外面看看,问问现在的年轻人,追求什么就明白了呀。所以说,活到老,学到老,人不学,要落后啊!”

香妈眉头,皱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颠簸,女儿总算成了家,有房有老公,还生了个人见到人爱的小外孙女儿,亲家也来到了上海租房带孩,现在老俩口的生活,总算慢慢走上了正轨。

香爸呢,随着生活,也变得规理服法,老老实实。

可现在蒋神仙这么一起劲儿的鼓捣,要是香爸又跟着瞎折腾?不行,自己得下逐客令啦。“除此之外,现在最时髦的是什么,知道不?”

蒋神仙嘲弄般,看着自己的前部下。

“考考你。”“不就是凭你这双眼睛的呀?”香妈笑嘻嘻的插了嘴:“到处看呀转呀瞅呀什么的,对不对呀?”蒋神仙春风满面,欣然点头。

“香妈说得对!我原先就发现香妈比你聪明能干。”转向前部下:“现在我更发现,香妈比你超前,时髦和潮流。老香啊,恕我直言,你You are behind.(英文,你落后啦!)”

老俩口对视一眼,因为听到小俩口经常这样互开玩笑,所以,这句英语二人都不陌生。

“可,这关你的眼睛什么事儿呀?”香妈继续笑嘻嘻,香爸却疑惑的瞧瞧她。“破产了,下岗啦,失业了,你靠着自己的眼睛,就真能让自己的存款达到了8位数?”

香妈辛辣的嘲讽到:“这不会是什么视觉和心灵享受的呀?”

蒋神仙自然明白香妈的意思,却不慌不忙又穿了一次花。看来,这次他拿出了真本事。二根筷子上,油炸花生米们满满的站着,瞅着就令人担心它们,突然滑落一地。

“看着了吧,这不是真本事!你们都似乎忘记了,我的老本行是干什么吃的?”

香爸眨眨眼睛,恍然大悟:“哦,你考古的呀?”来了兴趣,往前凑凑:“莫不是帮人盗墓?那行当可能赚大钱的呀。”呱!蒋神仙一张嘴。

满筷子的油炸花生米们,一颗没掉全进了他嘴巴。

“呱呱呱呱!呱!嗯,你看过网络小说‘盗墓笔记’?”“看过!”“好不好看?”“好看。”“好看个屁呀?全是扯蛋!”蒋神仙咣的一拍筷子。

“胡侃乱吹,你也相信?”

“那你什么意思嘛?”

香妈爸有点绷不住了,说实话,如果不是一个人,在家里憋闷得太久太难受,他真想马上翻脸,把这老小子赶出去……

“你误解我了呀”

蒋神仙大约也想到了这点,因此,放软了语气:“我是考古,我爸爸和爷爷,都是远近闻名的考古高手。如果不是碰巧赶上了这鬼年头,我也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考古专家了。”

叹口气,摇摇头。

“我说我靠自己眼睛赚钱,不是去帮别人盗墓。那肮脏的营生,就是给我一个亿,我也不会去做的。”他看着香妈:“你比他聪明,现在明白了吧?”

香妈的确悟性高,马上接嘴到。

“知道了,原来,你是利用自己的考古知识,自己在外淘宝赚钱,对不对呀?”蒋神仙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神气十足的东张西望。

然后,拈起香妈的细白瓷碗,略略瞅瞅,不屑的放下。

“顶多20年,没什么收藏价值。”香爸就把自己的蓝花边大碗,递给他:“考考你,多少年?值不值钱?”蒋神仙接过,先在自己手里惦惦。

然后看都不看,重新放在桌上。

“二三年呗,一文不值。”香爸似笑非笑,不动声色,又把老娘的蓝花边中碗,从桌上推给他:“这呢,仔仔细细的瞧瞧,一定能让你感到惊喜。”

蒋神仙接过惦惦,照样放在桌上。

“一样,一文不值。”老俩口对望望。香爸的记忆里,这蓝花边大中碗,自小就在家里放着。本来还有个小碗,好像是一套三个。

然而,那个小蓝花边碗。

在妙香出生那年,被香妈不慎失手摔碎。按照当地的习俗,孩子出生摔碎碗,是个好彩头。因此,老俩口记忆犹新。

瞧,什么靠眼睛存八位数?

什么蒋神仙?露馅了是不是呀?香妈香爸相视而笑,这明显的嘲讽与鄙夷,激怒了蒋神仙。但见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重新把二只碗移到自己面前。

然后从皮包里。

掏出个红绸包裹着的玩意儿,当面打开红绸,露出一个麻将牌大小的小方筒。他轻轻一捺,小方筒射出了一缕阴蓝蓝的光线,看着有点令人毛骨悚然。

蒋神仙细心地。

把小方筒贴在二只蓝花碗上,上下左右的到处移动,那阴蓝蓝的光线,就在碗壁上咝咝咝的鸣叫……最后,蒋神仙慢腾腾却坚决地,将二只碗重新推给了香爸。

“我可负责任的告诉你们,这二只碗的确只有二年的生产时间,一文不值。”

扬扬手中的小方筒:“我还可以告诉二位,这是考古利器,同位素微型测量仪,价格,人民币十五万八千元。”香爸不相信:“别编啦,这个小玩意儿有这么贵?我把香字倒着写的呀。”

香妈也淡然:“蒋科,你一个人常年在外面窜,你老伴儿呢?我记得,好像你还有个女儿的呀?”

 蒋神仙把小方筒,珍惜的重新放进皮包,拎在自己手中:“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外行看热闹,内行瞅门道嘛,这不怪你们。只是,如果你们或者你们的朋友,以后有这方面的古玩宝贝,自己又拿不准,可以给我打手机,我这人喜欢让事实说话的。”

掏出一张名片,扔在了桌上。

“留着也可,我前脚走,你们后面撕碎扔掉也可。总之,要发财,得有缘,有缘还得有缘人。”转向香妈:“我说了你可能不信,女儿嫁了个老外高管,和她妈一起入了英国藉,住在伦敦呢。”

香妈晒笑笑,不可置否。

不过,当年蒋科那女儿,可的的确确在厂里是个新闻人物。人不算漂亮,可鬼精灵,和妙香同岁,同在厂办子弟校读书,成绩年年是全校前十名。

连很少服气的妙香,都暗地对香妈说。

“这个蒋玉真是个考霸,哪有这么聪明的呀?”只可惜,刚读到小学六年级上期,工厂破产,大家涕血交替,各奔前程,从此杳无音讯。

因此,蒋神仙这次可能不是在吹嘘?

三人又断断续续聊一会儿,蒋神仙站了起来,从皮包里掏出一迭百元大钞,数也不数就放在桌上:“来得匆忙,什么也没买,香爸也受了伤,这点钱,”

“谢谢,蒋科。”

香妈连忙抓起钱,还给他:“都是几十年的老同事啦,好不容易见面聊聊,早盼着的呀。收起收起,心意我们领了,你也不容易的呀。”

蒋科却捺捺她的手。

“不收我不走,瞧得起我蒋科就收下。唉说实在的,香妈香爸。”他稍一用力,就把香妈拿钱的右手,重新捺在了桌上。

“我姓蒋的过去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众多的销售科兄弟姐妹们,我心里有数,可那也是没法。人在那时候,是昏的呀!现在上了点年纪,回首过去,心有愧疚,真是想见到同事们,进行一点弥补。知道×××和××吧?”

香爸点头:“当然,过去的厂长和党委书记呀,怎么,也死掉了呀?”

蒋神仙冷笑一声:“死掉了?那么,知不知道×××和×××?”香妈点头:“上海滩有名的大老板呀,一个房地产大老板,一个证券公司老总。”

“×××和×××,就是过去的×××和××,二个狗东西打着‘改革开放’幌子,配合上面的贪官,把厂里的国有资产,巧立名目变卖在自己名下。靠着这第一桶金,二个狗东西才有了今天。只可惜活生生一个国企万人大厂,被贪官彻底搞垮,落了个如此悲惨的破产结局。”

蒋神仙的语气,充满了凄凉愤恨。

“所以呀,我早看透了,这年头这社会,人吃人。有钱不赚,是犯罪的呀。”老俩口面面相觑。关于过去的厂长和党委书记,在工厂破产中担任的角色,曾经隐隐约约也听说过。

但仅仅是听说,并没有任何证据。

出于对红红火火的工厂突然倒闭破产和对自己命运的担心,职工们也曾自发组织起来,到上级上访闹事云云,可最后都无疾而终。

万人大厂,终于破产。

上万名痛苦不己,泪流满面的干部职工,被无情的抛到了社会上……20多年过去啦,当年的猜测,如今得到了证实,老俩口心潮翻腾,说不出话来。

蒋科一伸手,拎起了皮包。

“我得走了,下午还约了看货的呢。对了,有个这事儿,你们知道不?”摇头。“某国的大使馆工作人员,在这明丰苑美食街一带,丢了个U盘,里面装着的是许多机密,该国悬了重金寻找。”

蒋神仙皱眉到:“我接到香爸的电话就琢磨着,你们不正在这儿住吗?也许知道一点点的呢?哎香妈,你怎么啦?”

香妈脸色有些发白:“我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的呀?”蒋科就又重复一遍,然后,注意地盯住对方,提醒到:“这可是关系到国与国之间的大事情,如果捡到不交回,恐怕有生命危险呀。”

香妈己镇静下来,坚决的摇摇头。

“我不知道,只是刚才突然有点心动过速,现在好多了呀。”送走蒋神仙后,老俩口几乎同时瘫在椅上。一是给累的,好久没有这么聊天了,不知不觉,己过了三个多钟头。

二是给气的,特别是香爸。

想想过去在厂里的红火辉煌,再想想这20多年来的艰难困苦,可怜的前销售冠军,直气得脸色发白,手脚哆嗦,语不成声。

“这社会,这人,这世界,全疯了的呀。”

三是给吓的,自上次无意中在水果店门口,捡到那枚精巧少见的鱼型U盘后,香妈早就把它忘记了。可毕竟是自己捡到的,这根儿,还深深潜伏在自己记忆深处。

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泛泛而起。

那次香爸第一次下楼散步时,在水果店门口看到的,小半载被人撕掉的寻U盘启事,以及老俩口停在美食街口,后面路煤阴影里那二人的谈天,也曾让香妈似懂非懂。

总感觉到,好像是与自己有关联似的?

可这感觉稍纵即逝,一切又恢复平常。多亏爱摇唇鼓舌,夸大其词的蒋神仙这么一说,倒真把一直晕头转向的香妈,吓醒了。

记忆突然恢复,事实清晰如故。

当时就只想着U盘精致小巧好看罢了,可没想到它,居然关系到国与国之间的大事情?这让香妈感到了害怕,不知所措。

在椅上发会儿呆。

香妈跑进了厨房,厨房热水器后面的铁勾上,挂着几条各式各色围腰。和所有的家庭主妇一样,香妈喜欢买围腰,有布的,防水的和塑料的。

各种缤纷颜色,不知不觉,就挂了五六条。

现在,香妈急切而害怕的逐一摸去,在里面的卡通紫围腰兜里,香妈的手指头停住了。抖抖动动的抠摸了很久,然后伸进去摸了出来,

一枚小小的鱼状U盘,卡在她有些泛白的指间。

香妈把它举到自己眼前瞅瞅,除了样式少见和制作精美外,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呀,当然,香妈知道,蒋神仙所说的,可能正藏在它肚子里。

于是,香妈再把它。

举到自己眼前,仔仔细细的查看。关于U盘,因为有着二硕士的小俩口,香妈平时接触多多。她也知道,U盘上都应该有标号,商标和收藏量什么的。

可这枚U盘,却通身精光。

什么也没有,是枚真正的三无产品。香妈原地转转,撕张保鲜膜把它包裹包裹,重新放进了卡通紫围腰兜。然后,炖上老门卫给的络藤草。

如此三次后,小心谨慎的倒出草药水,端着出来。

爸正慢慢腾腾的拄着拐杖,打算起身。香妈向前扶起:“三点过了,上床休息休息吧?”“不用,心里憋闷得慌,我就在这屋里走走。”

叩!叩!叩!

“也不知彤彤的感冒,好点没有呀?”香爸慢腾腾的走着,抬头望望天花板:“明天,该我们带全天的呀?”“对!我给白驹说了,今晚挨到我们睡。”

香妈收拾着桌子,大络鬓发滑下她耳轮,遮住了她大半边脸轮。

这小白眼狼,一准又嚷嚷着,要阿公抱抱,阿公抱抱的呀。”“唉,倒霉事儿太多,只有看到我的小外孙女儿,我才真正感到高兴放松。”

叩!叩!叩!

香爸微微耸着肩膀,有点护痛似的慢腾腾拄着,叹到:“我这一辈子啊!我们这一辈子啊呀”香妈抬起头,看看他,柔声劝到。

“蒋科透露的,也怕不全是真的。他自己就不是一个东西,和厂长书记是一窝子的。再说,过去20多年啦,再想再恨又有什么用的呀?”

叩!叩!叩!

“别动,我看看。”香爸停下,拈起二个蓝花边碗,翻来复去的看着,香妈不以为然:“看什么?你就那么相信蒋神仙的话?什么一个小方块就值十五万八。忽悠人的呀?谁信谁倒霉,反正我不信,也不准你信的呀。”

“碗,还是那碗,蓝花边,还是那蓝花边,没什么二样嘛。”

香爸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查看着,一面自言自语,咕嘟咕噜的:“凭什么断定这二碗,就只有二年制作时间呢?”他瞅瞅香妈,似乎想得到她的支持。

“还记得生妙香时,你不慎摔碎的那小碗吧?这本是一套三个呵,我小时候就喜欢把它们重迭在一起,倒水进去瞅着它一个碗一个碗的慢慢溢出的呀。我今年60,就是说,这二碗也该有60年了,怎么可能只有二年的呀?”

香妈有些不耐烦了,一面把分好的草药水,推给他。

一面端起碗筷往厨房走:“喜欢,你就慢腾腾自个儿琢磨的呀,反正你也没事儿。平板玩腻了,彤彤也不在,那就玩碗儿的呀。”

收拾完毕,香妈有些高兴,也有些烦闷。

高兴的是,如今晚上女儿女婿几乎都在亲家处吃饭了,这就让自己得到了最大的休息。人老啦,也想通啦,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身体才是真的。

休息好一点,对延年益寿有好处的哦。

想想那即要顾着带小孙女儿,又要顾着买菜弄晚饭,颇有些手忙脚乱的亲家,香妈心里就有一种,即牵持担心又幸灾乐祸的感觉。

没错!和我相同。

亲家表面上也是二个人,可就像我家老头儿一样,那个白何老头儿能做些什么?保不准打沿边儿窜,还没我家老头儿中用呢?

因此,亲爱的退休老师亲家,你就好好的忙乱着吧。

想想那时隔着五千里路,老师亲家倒是常打电话来问候,可那种站在干坡上说话不腰疼的味儿,想起来就让人不舒服。

比如,小俩口就该自己开伙。

不会就学着嘛,你不管,饿他二个几顿看看……又比如,你自己要注意休息,多锻炼身体,小俩口就是宠坏的,没人宠,不一样活?

现在怎么样?亲爱的亲家。

你怎么不让“小俩口就该自己开伙,不会就学着嘛,你不管,饿他二个几顿看看。”了呀?你怎么不“你自己要注意休息,多锻炼身体,小俩口就是宠坏的,没人宠,不一样活?”了呀?

所以说,这人呀这人呀。

说别人,个个都是专家,火石落到自己脚背上,照样嚎啕蹦跳的呀。可福不双降,祸不单行,瞧,这边儿刚好点让我高兴,那边儿却霉事儿连连,让我烦闷。

“咦,我好像看出了点问题。”

香爸忽然叫起来:“这二只蓝花边儿碗,怎么崭新新的?一个甲子啦,天天用,天天磨损,不应该这样新的呀。”他抬头,叫着老太太。

“你过来瞧瞧,看看是不是这样?”

香妈指指大屋,示意老娘正在休息,然后不屑的摇头,放低嗓门儿说:“我看,你是想发财想疯了呀?我说过,蒋神仙的话信不得,你偏不相信,越老越糊涂。”

站起来,一把夺过二只蓝花边儿碗。

“吃饭用的,给你这么翻来腾去的抠抠摸摸,也不怕细菌拉肚子的呀?”走进厨房,放进碗柜回来:“走,给你商量个事儿。”

给老太太这么一漫不经心的打击,香爸也泄了气。

也许,不过就是二只普普通通的蓝花边碗吧,我有什么必要琢磨琢磨的?看,又差点儿上了狗日的蒋科大当是不?要记住,这家伙不是个东西!

过去以公挟私,搞了好多昧心钱哟。

再敢上门,老子用拐杖打他出去。叩!叩1叩!越来越显得轻松自如,越来越觉得游刃有余。“怎么这药水还没喝掉?”

香妈一眼扫到,自己辛辛苦苦煎的草药水,还原封不动的放着。

便端一碗,递到老头儿嘴前:“先别忙着转悠,喝。”香爸脑袋一扭:“这是什么玩意儿?闻起就苦兮兮的?”香妈告诉了他,并再次督战:“喝!”

香爸大受感动,一凑近,一饮而尽。

然后砸巴着嘴皮儿:“谢谢,晚上散步,我得亲自己谢谢老门卫。前天晚上,他七伯主持亲自在武夷山挖的。离沪700公里的呀,难怪这么新鲜,喝起有一种大山里面特有的清草”

忽然不说了,看着老太太。

香妈也正看着他:“我没注意,700公里远,难道是坐飞机送来的?”“不可能吧?为送这草药打飞的?我可没有这么金贵哟。”

香爸也咕嘟咕噜:“真如果这样,我们怎么承受得起的呀?”

香妈忽然缓过了劲儿,啪啪啪啪的拍打着床沿:“瞧我俩这傻样,快递的呀。现在的快递,只要你加钱,全中国任何角落,一天到达没问题的呀。”

香爸这才转郁为乐。

 “嗯,这说得过去。上几次彤彤那奶粉,不是妙香的美国同学,当天邮寄当天就收到了的吗?21世纪,高科技时代嘛!好,说吧,商量什么?”

叩!叩!叩!

“说呀,是不是那买车事儿?”“买车钱,不是留出来的呀?”叩!叩!叩!“嗯,那,是不是那换房的事儿?”香妈点头。

“老头子,我觉得你越来越聪明啦。难怪你显得比我年轻青春?”

叩!叩!叩!自信而得意,香妈暗乐,瞧这死老头子,给他刷光光头呢,他还真听进去了的呀:“好吧,就是那个换房,虽然超前了点,可你知道……”

可等老太太唠唠叨叨说完。

香爸立即表态:“我不同意!全上海都找不到第二家,换房还要交订金的?”“我也知道,全上海的房中介,都只是用身份证登个记的呀。”

香妈不慌不忙的解释。

她相信老头儿坚持不了多久的:“可这小香呢,是和伙伴,不,是和合作投资伙伙,不,伙伴,伙伙,”香妈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搞的,一下就绕上了口令。

“伙伙,伙伴儿,老伴儿,唉,叫什么不好,要叫个伙伙伴?”

香爸喷笑,这老太太哪都好,就是个好胜心太强,好像生来就不明白,男女有别,男人做的事情,女人不一定做得了。“就叫投资合伙人吧!”

香爸得意,大喝一声。

“即或这样,也没得收订金的先例嘛。分明就是骗局,不行!”“你?”香妈瞪起了眼睛,又控制着自己。她明白,这些有关家庭经济的大事儿,是二人的事,急不得的。

“你想想,人家小香做鱼档十多年……”

不紧不慢,有根有据,一一细细道来,举例之多,掌握之细,让香爸暗叹不如。曾经的大厂财务处主办会计,劝导和理家的本事,自远在香爸之上,哪里容得他抵抗和反对?

不多时,香爸就闪烁其词了。

“不是我不同意,而这分明就是个大骗局。说到底,不论鱼老板或阿永,和我们只是顾客关系。你不在他鱼档买鱼了,试试?”

“我为什么不在他鱼档买鱼了?”

香妈温和的反问:“他的鱼,比别的鱼档新鲜,态度好,每次随着鱼送五根以上的冲子。我数过,别的鱼档只送二根冲子的呀。并且,每次都是以大当中,少收我整整三块钱。一次三块,十次三十块,百次三百块,你自己算算,每月要节约多少块?你一个月的养老金,又有多少块的呀?”

狠狠一下,就击中了香爸软肋。

他照例扭开脸孔,咕嘟咕嘟到:“都是些女人的小心眼儿,小玩意儿。”香妈听到,提高了嗓门儿:“又是女人的小心眼儿,小玩意儿呀?我告诉你个死头子,没有女人的小心眼儿,小玩意儿,这个家早散啦,你也早玩完了呀?怎么着,还是不服气?”

香爸不说话了。

其实呢,香爸自己也早知道,老太太所谓的商量商量,基本上就是这个结果。老太太之所以要把自己拉进屋对坐,是照顾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香爸也为此暗自感动。

可每当这时候,香爸却总是下意识的要与之犟嘴。即是男人骨子里的本能,也是对香妈举动有意无意的配合。老俩口就这样乐此不疲地演释着,亘古不变的家庭生活。

最后,香爸不服气。

咕嘟咕噜到:“好吧,就依你吧,订金最多交1000块,上当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呀。”这倒正和香妈的订金底线相符,于是,这事儿就这样定了下来。

然而,香妈又犹豫不决了。

她本想再把U盘的事儿,给香爸聊聊。可想到这不是家庭内的小事儿,如果香爸沉不住气,岂不添乱?这样吧,自己不是打算用一个下午和晚上,上网查查看看上海房地产最近走势吗?

那好吧,就让老头儿自个儿拄着拐杖,在家里叩叩叩吧。

我抱着平板上网去耶。叩!叩!叩!叩!叩!叩!“哎你干什么?”见老太太歪着身子去拿枕头上的平板,香爸停了叩叩:“你也想玩玩儿了呀?”

对于香爸的玩平板上瘾,香妈从来没有过好评价。

什么“玩世不恭”“玩物丧志”呀,什么“玩忽职守”“玩火自焚”呀,唠唠叨叨,不绝于耳。不过呢,暗地里也替老头儿想想。

除了喝小酒逛菜市鱼档米铺什么的,香爸还真没什么别的爱好。

如今受了伤躺在床上,小酒是不能喝的啦,逛菜市鱼档米铺也得暂时休矣,一个膀大腰圆的大男人,你让他干什么来着才最放心?

让他盯着天花板发呆吗?那会不会越盯越沮丧?

保不准哪天夜里,自个儿用吊脚的绳子,先吊了自己颈脖子?让他天天读花边小报吗?那又会不会越读越花心?

谁知道,哪天老头儿趁自己不在家。

按着小报上的艳情电话,叫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发廊女?所以,玩儿吧玩儿吧,左右权衡,看来让他玩儿平板最保险。

虽然听说,平板上也可以看到许多露体女郎。

虽然老头儿也鬼,知道自己偷偷解开密码,可总比盯着天花板发呆和读艳情小报好,对吧?因此,女儿给的旧平板,就总是让老头儿一个霸占着,香妈基本上不摸。

这也就给香爸造成了一个错觉。

以为香妈是嫌弃玩平板费时间,而不爱玩平板电脑呢。现在看她伸手拿起平板,香爸还恶作剧,煞有介事的问到:“需不需要我帮助呀?呃呃,开关在左面,你只要轻轻一掀封面就行了的呀。”

叩!叩!叩!

哎她妈你别说,这快递送来的武夷山草药就是好,我才只喝了一道,怎么就感到伤腿处痒痒得更厉害?走起来双脚更有力了呢?

伤筋动骨100天,今天是第99天了。

或许,是我身体素质好的缘故吧?叩!叩!叩!香妈拿过了平板,以方便借口进了洗手间,然后掀起了平板封面,诤!一声轻响。

十几个各式小方块,组成了星罗棋布的画面,煞是好看。

香妈平时的确很少玩平板,所以,抱着平板查看了好大一会儿,才试着把U盘把插进了左面的接口。不久,诤!一道亮光闪过。

现出了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美利坚合众国)字样。

紧接着,像落花似的,下面出现了mnfpf(大使馆),最后现出 classified(机密文件),然后不动了。香妈有些害怕,直直的瞅着,也不敢再触动。

虽然这串字母认不到。

可她知道这是英语,小俩口有时拿着英语书看,香妈瞅在眼里的。她直直的瞅着平板,平板也直直的瞅着她,好一会儿香妈回过神,取下了U盘。

重新用保鲜膜包裹着,塞进了自己的内衣兜。

她寻思着,看来蒋神仙没说错,这盘子是有些神神秘秘的,可里面倒底是些什么呢?国家与国家的大事情?没那么严重吧?

可香妈依稀回忆起那晚,路灯阴影下二个男人的对话,又好像觉得的确有些不对头。

要不,丢了这盘子,那二男人为什么如此着急?还有,为什么要重金悬赏?年轻时香妈看过欧美剧,记忆犹新的是,那些接受了重金的杀手们。

如何上刀山下火海,历尽惊险,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再所不惜?

如此,真是应了那名古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呀。重金又是多少呢?要讲,家里现在正缺钱的呀!为1000块的换房订金,我和老头子熬了这么久。

还有那,莫明其妙不见了的食品袋。

叩叩叩!“你在里面呀?”这个鬼,这不是没话找话吗?香妈没好气,冲着外面就是一嗓子:“咋?”“能不能,快一点哦?”

香爸嗓音降了八度。

“喝了点酒,老想着方便的呀。”香妈就把平板一抱,再一捺马桶开关,哗啦拉!一阵猛烈的冲水声,让香妈心疼得直咧嘴巴。

要知道,为了节约。

平时洗手间里都放着一个大盆子,香妈总是仔仔细细的,把水龙头拧到了最小程度,刚好能滴出水滴,这样不致于让水表快速旋动,可以减少每月的用水量。

而且,平时所用的淘菜水等,都一一倒进盆子,供冲马桶拖地板和做清洁时用。

马桶呢,当然是好的,可谁都知道,马桶虽然方便干净,却是最费水。所以,不论香妈香爸和老娘,方便后都是舀水冲刷。

可现在为了遮人耳目,竟然白白的冲刷了一次?

香妈不满的开了门,刚跨出来,香爸一把夺过了她腑下的平板,返身关门。平时老俩口也曾这样,应该习惯成自然了。

可是,香妈却突然有了一种直觉。

香爸今天有点反常,难道这平板里他藏着了什么?所以,趁厕门还没开好,香妈冷不防又打开,一把夺过了香爸夹在腑下的平板,跑出去。

进了小屋,香妈砰的锁上房门。

拿着平板仔仔细细的到处查看,不时学着妙香,把那些小方块点一点,打开又关掉,关掉又打开。突然,香妈的手指头抚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小方块。

诤!小方块洞开。

立时,一个个半裸或全裸的女郎,搔首弄发,丰姿撩人,一一出现……一切都明白啦,这死老头子,竟在平板上浏览黄色网站!

而且,还把自认为性感漂亮的美女,收藏成册,不时偷偷窝在床上欣赏的呀。

香妈的第一个感觉,是自己受到了侮辱。香妈可是个正派人,与香爸认识相爱结婚有子以来,几十年如一日,始终把这个家,老公,婆婆和女儿放在第一位。

再则,老俩口都进入了老年。

可没想到,香爸还这样偷偷欣赏美女?这些骚婆娘,有什么可以欣赏的?第二感觉,就是感到老头子实在无可救药了。

男人只要好色,必然三败!

败事业败家败身,这是不管年龄大小和官儿平民的。这死老头子呢,现在事业是没有了,败事业这一条,可以去掉。

败家呢,自己掌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

老头子身上除了一点零花钱,并无其他经济来源,因此败家这一条,也可以去掉。然而,他如此沉浸于欣赏这些骚狐狸精,也就埋下了败身的祸患。

比如,他的伤脚开始好了。

愈痊后,会不会背着我去按摩什么的?我可是知道,街边那些貌似理发店和美容店的,暗地里多从事色情服务。

第三感觉,就是渴望马上找到亲家聊聊。

香妈知道,退休老师治家有方,把一个自以为了不起的网络写手,调教得服服帖帖,就像一个听老师和妈妈话的老儿童……

亲家是老师,而且是高级职称。

那么她一定在这方面比我懂得多,也比我有办法,否则,那个白何老头儿为什么如此听话的呀?叩叩叩!咦,这死头子脾气还大呢,我还没理麻你,你倒先气汹汹的叩起门来了的呀?

反了你不成?香妈把平板往自己腑下一夹。

想想,怕又被他夺走,销毁罪证,就塞进了柜里冬天的被子里,再一把拉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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