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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差点把手留在澳洲沙漠的“浙江省”
作者:张帆  发布日期:2023-04-25 23:53:30  浏览次数: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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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一年,一则新闻在不断发酵:澳洲向全球出售其位于中心沙漠的历史上最大私人地块,总面积达1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一个浙江省,这吸引了一批批商业大鳄的浓厚兴趣。

    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日本人在澳洲狂购农场和矿产,与中国重视GDP不同,日本更青睐于GNP(国民生产总值),它包含了全世界各处日本人所获得的所有生产总值,人民日报海外版“环球时报”也说过:日本GNP世界第一。在澳洲,无论是必和必拓、力拓等矿业巨头,还是浩瀚无际的优质农场,日本人都占有不少股份,特别在昆士兰北部沿海和内陆地区,所到之处无不都能看到他们的痕迹。但是,他们比较谨慎,在悄悄地经营着,悄悄地生活着,这与在中国的几大日本商业巨头一样,多数国人根本不熟悉他们的名字。

    而今,华人也开始醒悟,在全球共同体思潮的驱动下,向全世界开拓产业便热起来了。中国与人稀地广的澳洲堪称天然互补,而且,无论是地缘政治还是经济关联,两国不但没有直接冲突,恰恰互惠互利。因此,华资在澳洲的投入每年成几何级数上升,澳洲的土地资源自然是可选择的优质资产,据说有几家华资企业也关注了澳洲沙漠中的这块“浙江省”。

    出于好奇心,去年八月初,我们夫妻俩在一万五千公里独自驾车游的旅程中,特意拐了一个弯,到这个沙漠腹地去看看。那是澳洲的隆冬季节,尽管沙漠里没有想象中的贫瘠,但也险象环生,且差点把一只手留在那里了。

    “浙江省”在南澳大利亚州境内,是一个家庭祖传的牧场,其牛肉出口到世界各地,它的管理总部在阿德莱德市,那是我们的澳洲故乡。牧场位于澳洲中心沙漠地带,称为奥特贝克(Outback)地区,数百公里荒无人烟。

    从悉尼出发,开到1800公里时开始进入毛石路,路口一块牌子上写着:下雨天或者雨后路湿时车辆不得进入,否则高额罚款,因为雨天行车后这路就会被碾压成河沟,好在那个地区一年也下不了几趟雨。南澳州的长期干旱,使得那里的农牧民倾家荡产,沿途看到一些因干渴而死去的牛羊,我估摸着,那个牧场主出售产业或许也有这个原因。

    前进数十公里,见到一个土著人的居住区,黝黑的男女老幼坐在矮房子门口,几条黄狗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我车子缓缓经过,他们一直盯着我们看,可能这个地方没有出现过华人,他们便把我们当异类看。这让我想起四十年前的华人对西方人的眼光,同时,也对这种农村的冬季景象似曾相识,但澳洲土著的社会和经济福利,超过一些中国农村。其实,我一直对澳洲土著民族比较尊重,我到过许多他们的居住区,也有一些土著人朋友。因此,当车子经过他们面前时,我特意放慢车速,并且对他们微笑。

    过了村落,只见一块有两层楼高的巨幅路牌,特别醒目,写着几行字:前方200公里进入无人区,没有任何通讯信号;只允许四轮驱动车辆进入;备足燃油、淡水和食物,必须准备两个备胎;不准离开大路去两边的沙漠地带;如遇问题待在原地别动,等待巡逻警察经过。这些我都有准备,只是我仅带了一个备胎,我思忖着:难道我崭新的路虎越野车还怕你不成?后来的事情,真的应了大意失荆州的古训。

    进得那区域,路面坑坑洼洼不说,还有许多小岩石露出地面,车开到时速80公里便颠簸不堪了,一般只能开时速50公里。

    沿途经过一大片盐湖底,一片雪白,这是艾尔湖,现在是干旱期,所以车就在湖里开,每十年会泛滥一次,那时这里就会被淹没了。这个湖的湖面比海平面还低12米,真的不可思议,这是澳洲的最中心区域却是澳洲最低的地方。

    在我自驾50多万公里,跑遍澳洲各个角落后,深深体会到澳洲自然和文化的多样性,特别对一个华人来说,想真正了解生活在这块全球第六大国土上人们的风土人情,想破解土澳之“土”谜,必须要走出城市深入乡村。

    在盐湖地停了一会儿,继续前进,路两边的沙丘,时而金黄,时而暗红,与远处的湖面凌波,组合成多彩画面,令人流连忘返。

    忽然间,看到远处一堵黄色的高墙挡住了去路,开过去仔细观察,原来那是个沙尘暴。我犹豫片刻,便鼓起勇气冲了进去,能见度不足5米,车速降到时速10公里,车前一片迷茫,完全是一种虚拟的视觉。大概过了20多分钟,路面慢慢清晰起来,终于从黄沙中出来了,停车检查,这车如同刚刚从沙洞里挖出来一般,满身是金灿灿的沙子。万幸的是,这个沙尘暴强度不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走走停停,偶尔也遇到一两个驴友,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为了赶时间,我凭借对路虎越野车的信任,适当加快了车速,车尾后一路风尘,人体大幅度晃荡,感觉自己是美国的西部牛仔,野趣横生,好不痛快。

    路标显示,前方20公里将到达一个沙漠客栈,说明已经进入了“浙江省”境内,我只顾一路狂奔而去。似乎感觉车子的震动有点异样,也不管它,到了再说。

    很快见到路边一排六、七间小房子,这便是澳洲无人区特有的龙门客栈(Roadhouse),有加油站、咖啡店、小百货店、小旅馆,和一个汽车轮胎修理铺,这是方圆几百公里范围内的商业中心,也是这个“浙江省”区域的市中心。

    午后一点钟到达,停下车子检查,吓我一跳:左后轮完全瘪掉,竟然被震荡得毫无知觉。赶快去轮胎铺找人,里面除了满屋子的各种四驱轮胎,不见人影。在咖啡吧,找到那修理工,他轻松悠然地吩咐我:你自己把瘪胎卸下,我吃完中饭帮你补胎。

   这没问题,我在他铺子里找到个比较大的液压千斤顶,我把左侧车体顶到很高,车子向右侧倾斜近20度了,但那瘪胎还纹丝不动地站在地上,感觉这轮轴与车体好像是完全分离的。

    随即拿出说明书查看,同时用左手去确认千斤顶的位置是否正确,突然,车身掉下来了!我忽然意识到:右手不经意间触动了千斤顶的油阀,车厢便把千斤顶压下来。千钧一发之际,右手下意识地迅速关住油阀,左手却已经被卡在车厢和千斤顶壳板之间,拔不出来,我也尝试着把千斤顶再升上去,由于特别紧张,感觉到卡在里面的左手更加疼痛了,也就不敢再贸然行事。如果关闭油阀慢零点几秒,左手就会粉身碎骨,要留在这“浙江省”了。

    我太太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她直奔咖啡吧,大喊“Help”(救命),只见那修理工和另外一男子冲了过来。看到有人过来,我的心情放松了一些,我屏住呼吸,收缩左手骨头并缓缓左右转动,终于拔了出来,左手已经布满淤血,还好没有伤着骨头,但也痛了两个多月。

    那修理工试图用千斤顶抬起瘪胎,却也与我一样无能为力。他仔细阅读着说明书,喃喃自语:这款车太新了。我卸下装载在车上的东西,他把左侧车厢再升高到近30度倾斜,那瘪胎终于起来了。后来我意识到,这车子的离地高度有三档可调节,我没有把它固定在常用档,因此,卸轮胎是需要升这么高。

    扒出瘪胎检查,有个破洞,而且钢圈也有些损坏,他认为是被地面的尖石刺破的,连连说运气不好。但我知道,是我学牛仔狂奔造成的,并且轮胎气压过高,容易被刺破。看了瘪胎,他直摇头:这胎里面磨损太严重,不能补了,必须换掉。在平常,这胎并不需要换,但还有上万公里的路程要走,还是换掉安全些。可是在他库存的数十个新胎里,居然没有我可用的轮胎,难道又是新款车的缘故?。我把自带的备胎换上,再向他买了个二手胎做备胎。这时,我想起了那个要准备两个备胎的告示,这必定有前车之鉴。

    这一番折腾,耗费了二个小时,我们又上路了,那轮胎铺老板一再叮嘱我注意事项。我便抄近路,又在毛石路里小心翼翼地行驶160公里,天黑时分,到达全世界最大的澳宝矿区,库泊佩特(Coober Pedy)。

    由于这个意外,我也没有时间再考察“浙江省”的其它地方,我知道那里全都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在浩瀚的无人荒漠里,矮小的沙地灌木顽强地生长着,偶尔有些水塘,傍边的植物就会茂盛些。这与印象中的沙丘遍野、风起沙滚的大漠有很大区别,参照美国西部沙漠开发,这里应该也有可造之处。目前,这里的牛羊像野兽一样自由,而这里的人们像囚徒一样无聊,遐想,如若允许别人来改造,不出二十年,这里又是一个拉斯维加斯(美国沙漠城市)。

于悉尼Beacon Hill 2016年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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