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峻岭还在漫漫长夜里静静安眠,
你洁白的脸庞沐浴光环,无瑕的仪态
怜爱地注目苦难的尘世,象纯洁的牧羊女,
不辞艰辛地卫护相依为命的脆弱羊群。
仿佛宇宙的蓝色瀚海中一座浮动的冰山,
女神般亭亭玉立,格桑花般美眸靓笑,
把冰清玉洁的无伦秀色从容展示,
象邻家西子一般亲切真诚,端庄妩媚,
世间的风姿无所不包,却又浑然不觉,
高贵与质朴天衣无缝地融为一体,
人间最优美的谀辞都不足以赞美你的芳姿 。
置身于边乡僻壤,盖世的美丽无人知晓,
六千五百万年的漫长深闺里飞纱走线,
把斑斓云彩和珠玉的哈达精编细织,
素心淡泊,默默地守护一片晶莹的净土!
绒布寺前的佛塔上斑斓的经幡猎猎飘扬,
放目远眺,神女五姊妹羞花傲雪,
扎西次仁玛、婷吉希桑玛、米玉洛桑玛、
决班震桑玛、达嘎卓越桑玛依次云端走秀,
与尼玛哥哥和达瓦姐姐喃喃细语地攀谈,
举世的惊诧眼神齐刷刷痴心渴慕,呆若木鸡......
三姑娘艳压群芳,姐妹们无比的自豪,
无私地赞颂:美人中的美人是婷吉希桑玛!
哦,婷吉希桑玛, 仿佛在纱帐中静静安眠,
漂白的云朵拂过头顶,你的美若隐若现,
犹如积雪在空中消弥,寒风吹来,
拉起了一道道聚散无形的美丽长烟,
金色的晨光将你笼罩,象新沐的处子,
摄人心魂的娇躯落落大方,清纯无邪,
一片失魂落魄的惊诧声中,时空凝滞......
雪山环抱中,乱石的戈壁在山谷展开,
稀疏的杂草卑微地显现生命的顽强,
残损的贝壳无声演绎着逝去的沧海桑田,
冰川在顽石的岭头崖壁留下的深刻的爪痕,
雄鹰掠过,一声嘹唳直透天边乳白的旗云,
牦牛的狰狞骨骼冥冥中负载艰难的历程......
米拉日巴祖师的冰洞早已是无迹可寻,
或许在蓝色冰川深处的某一个角落里,
悄然凝结着唵嘛呢叭咪吽的神圣音符,
九年闭关的入定投影已在此永久封存......
莲花生大师遗迹宛在,深深的手印,
局促的石洞,昭示这一段清苦的修行......
先知的大德开花结果,一切水到渠成,
绒布冰川的尽头,圣僧阿旺丹增罗布
呕心沥血的奔波,苦心孤诣的经营,
一座毗邻天堂的石头庙宇终于落成,
一系列属寺象雨后春笋,信仰超越国境!
六百僧尼的鼎盛辉煌来自于佛法的殊胜,
川流不息的朝拜场景转眼间寂寞沉沉......
漫长的羌姆舞伴随着《甘珠尔》的缤纷宝雨,
把普度众生的无量福报向苦难的尘世密密加持,
长长的法号吹奏起高吭的天外妙音,
鼓钹喧天,舞步动地,陀罗尼醍醐灌顶......
一九五三年五月二十九日,伟大的记录诞生:
埃德蒙.希拉里和丹增.诺尔盖首次登上珠穆朗玛峰,
给丹增拍下照片后,希拉里却摇摇头谢绝留影,
这并不重要,吃一块蛋糕补充体能刻不容缓,
氧气所剩无几,他得为平安回家锱铢必较,
父母和蜂群还在新西兰的乡间木屋里等他,
曾经骨瘦如柴的他在体育课上让老师恶心,
觉得他是一个另类的怪物,绝不会有什么出息,
隔三差五地在不同场合加以热潮冷讽,
还被编入弱智低能垃圾生一类的班组,
敏感脆弱的他感到了蝮蛇噬心一般的惨痛!
坏心眼的老师是扼杀少年良好天性的刽子手,
同时也可能成为激励天才的地狱烈火,
不在涅槃中新生,就在涅槃中寂灭!
他只能在放学后与家里辛勤忙碌的蜜蜂为伴,
昆虫都生而有用,牲畜也是,何况人呢?
他是一个一个有强烈自卑感的害羞男孩,
只能在业余时间默默地阅读和思考,
从那时起就开始了登山实践,他喜欢冰雪世界
在不同季节多次攀登新西兰的阿尔卑斯山,
开始对自己有了自信,他加入了皇家空军......
站在地球最高点回望童年,回望青春,
他感恩上帝,感恩父母,感恩造化的伟大,
但最感恩的还是那位充满傲慢与偏见的坏蛋老师......
手里高举着冰块,上面插满了飞舞的旗帜,
丹增开心地笑了,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
而且是经历了六次失败之后,每次都兢兢业业,
毫无私心杂念地与伙伴合作,终于修成正果,
离天咫尺的雪域,人人有一颗活佛的心肠!
他是西藏夏尔巴人家的一个放牛娃,
从小在白皑皑的雪山之下仰望世界屋脊,
终日与一群强健固执、坚韧不拔的牦牛为伍,
面对珠穆朗玛,他的脑海常常充满了遐想:
在那与天交接的天际 ,一定有神仙居住!
十八岁的他厌倦了世袭的平凡与单调,
赤手空拳的离开家门去闯荡外面的世界。
当他看到来自西方的一茬茬探险的队伍,
不禁大喜过望,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从二十一岁开始,一次次加入登山的队伍,
又一次次铩羽而归,但从来不言放弃,
直到认识埃德蒙.希拉里,终于如愿以偿!
晚年的丹增在儿孙绕膝的庭院笑对夕阳,
谆谆教诲孩子们要安于平淡,安于淡泊,
镁光灯聚焦下的无限荣光,不值得羡艳,
那是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劫后余生,
青稞酒和酥油茶才是尘世间的无上享受......
云雾沉沉,黄土的残垣在山冈上寂寞无声,
这不是城堡的遗迹,也不是土司的哨卡,
那是威武的红衣军团逐鹿东方的临时军营 ,
珠穆朗玛的山麓见证着那一段沧桑的往事......
白脸大兵长着天使般的俊俏面孔,高贵坚定,
彬彬有礼,十分友好地走近一家家牧民,
慷慨地将糖果玩具塞给衣衫褴褛的藏族小孩,
藏胞们万分感动,他们真诚地夹道欢迎,
虔诚地献上洁白的哈达,香浓的酥油茶......
阴风怒吼,风云突变,貌似的仁义之师 ,
忽然吹响了进军的号角,迷人的微笑收敛了,
训练有素的严整步伐果断地向着前方进发 。
面对原始简陋的藏民,他们节节胜利,
现代化武装的文明之师出入如无人之境!
江孜儿女们扼守着宗山要塞,浴血奋战,
十六岁的少年,六十岁的老汉,还有喇嘛僧,
纷纷然拿起武器,妇女和儿童输送后勤给养,
整整三月,强盗们在这里鬼哭狼嚎,血污遍地......
隆隆的炮火终于把要塞夷为废墟,宗山失守了!
勇士们宁死不屈,一个接着一个跳下了山崖......
珠穆朗玛啊,你花容失色,美丽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两度目睹发生在布达拉宫下的烧杀掳掠,
除了眼泪还是眼泪,直到花雨般飘洒风中,
头晕目眩,无边的茫茫夜幕从此遮天蔽日......
来自文明丛林的禽兽们满世界疯狂地“测量”和“考察”,
牠们在印第安人的帮助下完成了美洲的“测量”和“考察”,
居然由牠们“发现”了新大陆,堂而皇之地据为己有 ,
百十万年前就在此居住的印第安人竟然没发现美洲!
牠们又用同样的方式去“发现”、“测量”和“考察 ”印度,
于是乎印度又成了牠们的王道乐土,然后“发现”中亚、东亚 ,
又开始新一轮的“测量”和“考察”,临末了干脆不用伪装,
当黑金的贸易露了马脚,就直截了当地用坚船利炮强悍开进!
牠们把额菲尔士的怪兽名字强加到你的玉女之身,
珠穆朗玛啊,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象寒风中步履蹒跚的褴褛孤儿,哭干了眼泪,
拄着残棍,拿着破碗,六神无主地四处流浪......
当披枷带锁成了天经地义的宿命常态,
那些沉雄有力的秘密陀罗尼经咒已沦为弥天的谎言,
鞭打杖挞是无上的仁慈,砍手、刖足、挖眼司空见惯,
人皮鼓的凄叫透彻天庭,头盖骨的酒盏魄丧魂惊!
人间的地狱真实不虚,善恶的报应失去了准绳......
珠穆朗玛啊,你用风雪的头巾掩面而泣,
云雾笼罩着你的芳容,世界黯淡无光!
古老传说中,珠穆朗玛是一片茫茫的汪洋,
五条恶龙的肆虐下,腥风血雨抽打着惊涛骇浪,
可怜的鱼鳖螺贝在污浊的海水里苟延残喘,
五位仙女慈悲大发,无边法力齐齐施展,
一番艰难的苦战后,恶龙落荒而逃。
为念苍生的永恒福祉,五仙女化为万仞神峰,
无间地护她们一往情深的脆弱生灵,
禽兽动植、花鸟草虫、苔藓藻菌竞相繁衍......
冰镐铲开的风化石从山体慢慢剥离,
一声惊叫,奥陶纪的三叶虫赫然在目!
阳光照耀着远古湛蓝海水中的彩色珊瑚,
海百合轻轻摇曳,腕足动物缓缓爬行,
绚烂的鹦鹉螺喷水巡游,三叶虫争相逃避......
赤道中的岛屿椰林参天,海鸟云集,
蓝宝石般的碧波在洁白的沙滩翻卷,
海浪比白沙还白,红色或绿色的宝石杂陈期间,
海水中的阳光象融化的黄金流光溢彩,
蛇颈龙和厚重鳞甲的丑陋巨型鱼类相互追逐,
水族的鏖战搅混了浅滩,不多时又复归平静......
啊,珠穆朗玛,哪一块岛礁是你今天的极致巅顶?
或者是沉积的泥污,发育成举世景仰的无上极点?
一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军队来到你脚下,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无边的队列络绎山峦......
珠穆朗玛啊,你带着好奇的眼光仔细地打量:
身着绿军装,头戴五角星,精神抖擞,号令严明!
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农奴们也打量他们,
目无神采,麻木茫然地干着手中的活计,
妇女们窃窃私语,小孩子既害怕又兴奋......
那些雍容华贵的僧侣和头人们也疑惑地打量,
从来没有过的惴惴不安在心头滋生、蔓延......
不扰民的军队让农奴们不再担惊受怕:
举止是穷人的举止,笑容是穷人的笑容,
眼神是穷人的眼神,良心是穷人的良心!
尽管语言不通,但和蔼的表情让人心安,
不打人,不骂人,不掳掠,不调戏妇女......
他们的身上没有既往的兵匪们共同的恶习,
他们友善地试探着接触,打扫、挑水、干活,
他们的队列中居然还有女兵在打针、喂药.....
渐渐地,阳光融化了坚冰,穷人信任他们,
把患病的亲人放心地交到他们手中,
象经书中所说的菩萨或罗汉一般毋庸置疑。
曾经风声雀起的流言云开雾散,天日朗朗,
“金珠玛米”的神奇称号在城镇牧野不胫而走......
一夜之间,权贵头人们仿佛忽然脱胎换骨,
鞭挞和杖责日渐稀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赶紧揉揉眼睛,看清楚了是不是在做梦?
佛经中描绘的人间天堂已然依稀可见......
江孜、日喀则、亚东都有了金珠玛米的营地,
还有拉萨,还有阿里,还有最早天亮的昌都,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嘹亮的军号振奋人心!
更加振奋人心的消息象插上了迅疾的翅膀:
在其他省份的藏地,农奴们不再披枷带锁,
他们破天荒地有了自己的土地!农奴翻身了!
教义的美轮美奂不代表修行的海阔渊深,
面相的赫赫威仪不等于心灵的慈悲智慧,
经文的殊胜、佛器的精致以及仪轨的正宗,
未必能打造出明心见性的悟道圣僧,
活佛的称谓、华丽的袈裟一旦与貌似圣徒的
龌蹉匹夫拉郎错配,人间的劫难在所难免,
滚瓜烂熟的秘密陀罗尼顿时化为剧毒的鸩酒,
浸淫恶道的机制早已是积重难返的恶性肿瘤,
把地狱的凄厉哀嚎当成完美颂歌的特权阶层,
一旦跻身到无比正确不容置疑的神圣宝座,
小人物的蝼蚁营生再也感动不了他们的铁石心肠!
惨绝人寰的伤痛只消头顶上一阵煞有介事的温柔抚摸,
和一通巫祝神汉般无厘头的张牙舞爪,念念有词,
虔诚的傻帽们便心满意足地感恩戴德,顶礼膜拜......
美妙小雷音的福地洞天被突如其来地戳破搅黄,
世袭的精英脊梁们无异于晴空下遭受电闪雷鸣!
于是乎风云突变,汹涌的暗流倾巢出动:
一场蚍蜉撼树的闹剧震撼地来开了幕帷......
虾兵蟹将、魑魅魍魉的宵小们蜂拥而来,
牠们在争莫寺袭击军车,打响了叛乱的第一枪,
嘉黎阿扎寺的活佛管家捣毁佛像,焚烧佛经,
卷起金银财帛甚至灯盏、灯油逃之夭夭,
牠们在山南凯松的一个小村落掳掠奸淫,
十岁的小女孩和六七十岁的老妇都惨遭蹂躏!
牠们用暴雨般的石块将堪穷帕巴拉.索朗降措活活砸死
然后用烈马拖着他的尸体满街游行,一路血迹斑斑......
牠们挖掉农奴布德的双眼,滚烫的酥油滴进眼窝......
牠们啸聚起万余人的乌合之众点燃战火,
一时间,拉萨的上空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
平叛的号令终于打响,一千精兵潮水般涌出,
虎狼般扑向十倍于己各路妖孽 ,迅雷不及掩耳!
牠们哪里见闻过这些亘古未有骁将雄兵?
一场非对称的近乎热身军演的乱战鸣金收兵,
这群乱哄哄的乌合之众转眼间鸟兽般奔窜......
来自五亿年前的奥陶纪阳光更加明媚,
赤道岛礁抑或浅海淤泥化身的珠穆朗玛,
在洁白旗云的装扮下更加娇妍旖旎,婀娜多姿!
百万农奴终于解放,砸破锁链,撬开枷锁,
世界屋脊化成了一片载歌载舞的狂欢海洋......
地契在篝火中灰飞烟灭,阴森的牢门洞开,
焚香膜拜的恶俗中从来就没有天堂的影子,
人心的纯良才是佛陀的所在,嘎巴拉、巴苏大、
冈凌、罡洞......罪孽滔天的魔鬼法器永远罢黜!
房子有了!土地有了!牲口有了!牧场有了!
才旦卓玛的歌声在崇山峻岭间高吭地飘荡,
带着雪域高原的远古苍凉,月亮的馨香、
雪花的甘甜、白云的清冽、阳光的炽烈、
酥油茶的浓郁、青稞酒的醇厚......激情荡漾,
飞越群山,飞越江河,飞到北京天安门广场......
长夜已然消逝,梦中的香格里拉历历在目,
象喜马拉雅的巍巍群山一样不再虚无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