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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家(十四)
作者:进生  发布日期:2015-04-24 23:12:51  浏览次数:3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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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分组时,两个老队长,都已经退居二线,老生产队长的大侄子成了队长,而队里一个复员军人王阿义当了副队。从他们开始,已经不称呼“政治队长,生产队长”。每天早晨男劳力排成一排,面对东方学语录的仪式也已经没有,地富分子站在一边低头认罪的场景也取消了。

阿义,原是参军后招女婿到了另一个公社,复员后也就入赘女方,但后来又迁回了这里老家。我们刚下去时,他还没有自己的房子,住在他哥哥“斜眼”家里。第二年任命他当了副队长。他同新任命的小王(如友)正队长都比我们知青大到几岁,5岁至8岁吧。

因此,分组后,在一线的其实也就是年轻人了。而如友队长的夫人,是早几年的无锡下乡青年,姓杨,勤恳踏实的一个女性,在丈夫家里,明显地公婆很呵护和尊重她。

简单地说,四个队委,一分为二。我所在的这个组,四个队委,阿义,老王队长,我,还有一个老队委,李火金。李火金是我插队近十年印象特别深刻、也相处极好的一个人。一年我当养鸭员,就是同他一起负责的。毛茸茸的鸭群一买来,每天早晨,一人一担空粪桶,穿村走堤地要走好几个村落,到人家的粪坑里捞蛆,给几百只小鸭子加营养。他独身,近一米七的个字,强健,但背上有个“驼峰”,腰也就有点往前冲。别的没有一点缺陷。干活一把好手,风风火火的,配得上“火金”两字。他的收拾得干净利索的小草房,是村子最东边的,徬着河边,后边就是队里的大场院,仓库。

   而王如友的队里,有王老队长,贫协,妇女主任,也是四个队委。各组有自己的记工员,记账员。

   所以,一开春,从种早稻的育秧起,两组就互相关注着,鼓足了劲道。我们知青点的三间屋的草房,便很自然地成为阿义这一组天天聚会的地方,崇沛和我在这一组,我是会计,他是现金保管员。第二天的活儿安排,大抵也在前一晚上的闲聊里就明确了。一直到早稻上场,应该说,一切都很顺利,两组之间关系也不错。那年的庄稼,两边护理得都很好,但看早稻长势,觉得有点悬,那边有几块大田,特别好。所以这边对后季稻的秧苗管理便格外上心。

   可是,等到早稻脱粒晒干,公粮交好,种子入库,口粮部分一分,两组的各自收成一结算下来,我们这一组不妙了。我说不妙,不在于这组少收了3千斤早稻,两组的总产量已经超过了去年,这在整体上应该高兴才是,可就因这边少了几千斤,便让人心浮动起来。风言风语,阴阳怪气的,这边的队委,尤其老队长,竟然跑到另一组去唱这边的洋腔,。阿义气得脸都黑了,说这一两个人跑到另一组去宣称,今年跟着他和这两“下放佬”,年终要拿着筲箕讨饭了。这是哪对哪嘛!两个老王队长原来不和,现在反倒像是热络了,分组让人看这一出好戏,我是没料到。好在这边的社员杂性,大部分普通社员像是毫不吃惊,依然坦然得很,比如火金叔,每晚吃了晚饭来知青屋里,只是说,千万不能泄气,要在双抢季节把输掉的几千斤赢回来。

   可我那时真的很是吃惊。好歹七0年了,即便是种地的,有些道理如此浅显,不该无事生非吧?便开始刮目相看这些才看了两年的农村人物。

早稻是见底了,紧接着是耕翻早稻田,抢种后季稻。那年头,双季稻的播种面积是一点不能马虎,必须保证按照国家指令,公社大队的指标完成的。那年头的那个季节,大队公社干部下到田头,抓的就是这个“双季稻播种面积”。种田最辛苦的时候,也就是双抢这两个月间。

由于秧苗田间管理得好,这一组眼看顺利完成栽插面积后,还有相当一部分茁壮的秧苗富余,但另一组却出意外了,他们大约缺近10亩后季稻的秧棵。我是会计,自然认为这边的秧苗给过去,然后算出所耗掉的人工、化肥,由另一组补贴过来就是。这是天公地道的事。种田人踏实,不就是这样才算踏实吗?副队长阿义也是这样说。大队干部过来作工作,他说没问题,贴工贴化肥,总不能白给吧?

结果如何?说来读者或许也会吃惊。

如友那一组不要了。别的地方也没找到“支援”。你猜那近10亩地的后季稻播种面积,他们如何向上交代,如何对我们这一组交代?

水是照样的灌溉进来,早稻的稻茬依然竖立在稻田水里。那边的一个有点赵树理小说“弯弯绕”肠子的人物,端着簸箕,也姓王,嘻嘻地往水里“播种”,虽然明摆着那是“颗粒无收”,但他们保住了“10亩”后季稻的播种面积---这是能向大队交代的,保住了10亩后季稻的人工和化肥指标。你说,我们这一组的社员如何看?

秋收后,阿义组反超3千不到4千斤。

10亩后季稻,按600斤算,就是少收6千斤,扣去早稻的3千多产的,也就是3千斤。阿义组的多种经营,如芝麻,黄豆,麻秆等的结算,也均超过另一组。

那年,一个工分值8角。

至今记得一个场景,秋收后,收工了,同社员一起,我同崇沛荷锄走在大堤上一起回村,崇沛看我一眼,说,如果年年能这样,在农村也生活不错的。

全队自然欢天喜地。一个全劳力,比如我,全年480工左右(包括当会计的补贴工45工—队长是35工,强劳力一天挣15.5分工,妇女12.5分工,10分算1整工),便结算到近400元。

分红拿钱时,我对老队长说,过年不用拿簸箕去讨饭的。那时,一个公社干部拿皇粮44.4元月薪。

来年春开三干会,公社来人,就在老生产队长门前,坐着开会,宣布把阿义的副队长给撤了,换上了一个姓张的年轻人—张阿保(宝?)当副队长(他妻子也是无锡青年),同时考虑到我是知青,会计依然当下去。

公社开三干会还宣布,邻近公社撤了两个队长,他们拒绝按上级的双季稻面积安排生产,他们私自扩大了中稻面积,小麦面积,减少了双季稻播种,生产队丰收了。

此后几年,我每年的工分依旧,但工分值是越来越低,有6角一工,谢天谢地吧!最后几年,大约能把近1千斤粮、草钱,以及队里分的鱼啊宰了猪啊牛的分的肉钱等等码住。那时,100斤晚稻卖给国家10元1角。

有“五毛”一工吗?

这还真是个深奥而且广大无边的议题。

让我仔细想想。好像那以后没过几年就没有了。

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1970年,离开焦裕禄的事迹报导,已经过去起码5、6年了吧,我不用记住准确的年份,一如这些生活在新中国广袤原野上的乡村干部,他们并没有把这个人物当回事一样。

但我同崇沛在那些个年头,在那早已经不能替我们遮风挡雨的破茅草屋里,还真几次认真议论过这个“县委书记的榜样”,中国,这样的人不多,他能干的事情也不多,但依然坚定地可惜着他的早逝。

 崇沛也已经走了七年了吧,要是他还活着,看到习近平写的悼念老焦的诗,他也会有感触的,一如我的有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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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门2015-04-26发表
想那些年就心痛,想那些焦裕禄,绝不裕也不禄。现在嘛,只有北朝鲜的集体主义还是强,还贡献了几颗原子弹。南朝鲜怎不建原子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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